《零度诱惑》,汪明明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3月出版,38.00元 作者像一名疾病诊察师一样,把显微镜的镜头探入人物灵魂的深处,精确地观察这些让他们灵魂发生变异的病菌如何出生、生长,相互间如何作用,让读者从中看出病灶下的病菌狰狞的生存现状。 《零度诱惑》在艺术上颇具独特性,它并非停留在男欢女爱表象上的那种世俗化的都市言情小说。小说的情节性不强,可以说是新时期以来,先锋小说以后反情节化的小说写法。 无论是游戏人生的尤嘉霓、权力异化了的陈逸山、还是患有“性爱餍足症”的袁琅,毫无例外,文中出现的人物,都是这个时代病态的产物,是时代的变异儿,是“灰色的人生”。 由这些人演绎的故事,故事自然是离奇的、荒诞的、好看的,也能吊足阅读者的猎奇心理。但作者的意图并没有止步如此,作者像一名疾病诊察师一样,把显微镜的镜头探入尤嘉霓、陈逸山和袁琅这些人灵魂的深处,精确地观察这些让他们灵魂发生变异的病菌如何出生、生长,相互间如何作用,让读者从中看出病灶下的病菌狰狞的生存现状。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我们试图将探索的灯光悬垂到遥远的往昔,照亮尤嘉霓少年、童年甚至幼年的影像,试图发现她的面孔、表情、姿态在一次次旅行的变形影像中,不断拆解、扭曲、复原,奇特的微妙变异。”从这个角度说,这部长篇小说也具有问题分析小说的鲜明特点。 显微镜下,侵蚀尤嘉霓灵魂的第一个病菌是“影像”。影像让阅读退隐,并且像一根指挥棒,牵引着人们的思维,取缔了思索所需要的空间。尤嘉霓六岁时就成了电视的忠实观众。少女时代,韩剧的热播,因为一个当红韩星跟自己很像,满足了自我的虚荣心,让她生活进幻觉中,“真实的自己褪色了,消隐了”,进一步迷失了自我。 显微镜下,我们惊讶地发现侵蚀尤嘉霓灵魂的第二个病菌居然是“媒体”。在当代,媒体提供给我们的世界,是一个被加工、被裁剪、被虚拟、被建构的视觉世界。媒体像一个“凹凸镜”:凸显我们想凸显的,涂抹我们想涂抹的,剪裁我们想裁剪的。如果说,“影像”让尤嘉霓“迷失了自我”,迷失了还可以找回,那么“媒体”建构的世界让尤嘉霓“再也找不到自我”。 让我们随着作者的显微镜头,探入陈逸山的灵魂。他病灶中第一个病菌是“媚俗的荣耀”。这个病菌具有家族遗传性,它来自陈逸山当小学校长的父亲。父亲从小就告诫他:“如果你不能成为我的荣耀,那你就是我的耻辱!”而陈逸山父亲的“荣耀”是媚俗的,“是万人之上一呼百应的显赫,是曝露于大众视线,热烈地被人欢呼、赞许、歌颂。”显然这个病菌,与侵入尤嘉霓的第一个病菌,在“虚荣”这一点上具有亲缘关系。 陈逸山灵魂病灶中的第二个病菌是“权力的异化”。无论是当了县长的小学同学将权力比喻为法老手中的魔杖,还是曾经无限景仰的老厅长退休后,“权力不用,过期作废”,强调发挥权力的即时效力的观点,都潜移默化地告诉陈逸山,应该将手中权力异化为自我意愿和自我欲望实现的利器。 小说让这些受到不同病菌侵袭的时代病患者交集在一起。“他吮吸着她的青春,她吮吸着他的成功,他们各取所需。但,他们永远无法真正交汇。”他们是时代诞下的怪胎。他们人生故事的演绎,也具有批判现实主义的意味。对于时代病,虽然作者并没有开出疗救的药方,但她从人性的角度,进行了深度的发掘,把造成时代病的一些病菌触目惊心地展示给人们看,便已经足够。 《零度空间》的语言也很有特色,尤其富有哲理意味。诸如,“一个生活在限制词垒铸世界里的人,注定是冷硬的心灵,凝定的表情,僵直的姿态。”“一个总被女人拒绝的男人,很容易坠入一个接纳他的女人的诱惑陷阱里;而一个总被女人追逐的男人,也很容易坠入一个拒绝他的女人的诱惑陷阱里。拒绝也是一种诱惑。”“谁人没有秘密?秘密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记录,被人曝光,被人呈堂。更可怕的是罪证的提交人恰是自己最亲密或最信任的人!”这样的句子贯穿文章始终,比比皆是。使得文章具有浓浓的书卷气,但又冷峻、俏丽、活泼,不艰涩、不呆板,读来别有一番新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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