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问题近年日益受到社会全方位的关注,急功近利的教育方式扼杀了孩子的天性,滋生出许多社会问题,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思考。张学东对社会生活中出现的问题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小说《给张杨福贵深鞠一躬》(《上海文学》2016年第11期)中,他将目光投向了家庭教育问题。 小说构思新颖,叙事独特。作品没有正面描写人物,而是采用一种“道听途说”的方式,虽然这种方式使故事有碎片化的痕迹,可每一个碎片里都包含着主人公成长的轨迹。这些碎片犹如拼图一般,经过张学东的精心拼贴,还原成一幅完整的故事画面。小说主人公张杨福贵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性格内向、情感脆弱,一直生活在父母为他设计好的生活模型之中,缺乏适应社会的能力。大学毕业后无法忍受父亲为他找的工作,便辞职闲散在家,虚度光阴。父母希望他考公务员光宗耀祖,他却丝毫不感兴趣。他喜欢摆地摊做小买卖这样的营生方式,可父亲觉得太丢人了。在摆地摊时,他意外地收获了爱情,喜欢上了有过婚史的岚岚,这段爱情显然得不到父母的认可。母亲为了阻止他们交往把岚岚大骂了一通,此后张杨福贵变得死气沉沉,如行尸走肉一般。张杨福贵的母亲还请了法师驱邪,甚至用迷药骗岚岚与张杨福贵同床来冲喜。父母的这些行为让张杨福贵万念俱灰,于是最终选择了以死亡来结束这种牢笼生活。 小说凝聚了作者的忧虑和思考,也对主人公报以深深的同情。首先,小说提出了“谁之罪”的问题。张杨福贵最终坠河自杀,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人生悲剧。这一切好像应该由他的父母负责,他们让儿子一味地躲在温室里,一旦走向室外,面对风吹雨打,便一蹶不振。张杨福贵本人有没有错?17年的集体生活,却没有学到一点自立的能力,作为一个成年人,整日沉溺于网络游戏之中,从不想着为父母分忧。深究的话,畸形的教育体制应该是罪魁祸首。在这种“成王败寇”的教育评价体制下,众多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惟独没有“望子女成人”的。 其次,小说引出关于家庭教育“怎么办”的问题。鲁迅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中提到,觉醒的人们,应先解放自己的孩子,“肩起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此后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他希望父母能赋予孩子宽松、健康的成长空间,把孩子当作“缩小了的成人来对待”,尊重孩子的独立和“异想天开”的创意。而现在,我们的社会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张杨福贵式的悲剧,看来,在当下,依然需要“救救孩子”,肩起“黑暗的闸门”。 小说所塑造的父母形象值得深思。张杨福贵的父亲是一个父权思想极重的人,爱在孩子面前发脾气,以此来树立自己的权威,母亲是一个封建思想浓厚的家庭妇女。可以说,父母的言行举止在张杨福贵的成长过程中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父亲的专制,母亲的纵容,张杨福贵处在家庭教育的两个极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他能健康成长吗? 汉娜·阿伦特曾提出“平庸之恶”,意指无思想、无责任的犯罪。与之类似的,中国父母习惯用一种所谓爱的方式来绑架孩子们的自由与天性,而这种方式无异于温水煮蛙,最终使孩子完全失去自立的能力。张杨福贵最终选择死亡来摆脱父母所谓的“爱”,这样的结局无疑给当下父母敲响了警钟。这正是张学东试图通过这部小说所达到的现实效果,当然,对于这样惨痛的教训,除了体现出作家的人文情怀之外,更多透露出的是作家对于现实的无奈和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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