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果:在世俗中超越生活 在挣扎中超越自我
从陆文夫、范小青,到叶弥、朱文颖,苏州作家大多数都扎根于市井小巷,他们很少迎合主流的宏大叙事,追逐文学的时代风尚,而是默默地守候在苏州这一方水土,为寻常街巷中的普通市民树碑立传,书写他们的日常生活和情感世界,但是,这并没有减弱他们作品的分量,反而使他们的作品历久弥新,显示出了别样的生命力。 出生于70年代的葛芳继承了这样的市井书写传统,默默地书写那些生活在城市底层的小人物。在《文学为小人物》这篇创作谈中,她满怀深情地宣称自己的作品就是为小人物说话:“《伊索阿索》表现的正是生活在苏州小巷里进进出出的小人物,表现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巷子很悠长,阳光也斜斜射着,这是一种缓慢带着点忧伤和温暖的节奏感。我曾去过小说中主人公简春华原型的家中,逼仄的空间、一对哑巴父母,一个当物理教师的未婚妻噘着小嘴,这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十年后,我又去他的家中,依旧逼仄,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内核变了——他将沧桑的人世历程,包括家族的盛衰变化转换为一种无限安静的极致了。安静得让我想哭,哭了以后有洗过肺一样的纯净感。他在承受着命运的无奈,但依旧不乏温情,他对生活的精致度和对父母的孝道并没有因为个人的跌宕而变得粗糙,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接近‘禅’。”在现实生活中,市井小人物琐碎卑微的命运故事吸引着她,促使她去接近并书写他们,以还原他们真实的生活状态。就像戴维·莫利在评价一位喜欢展现平常事物的艺术家的作品时说:“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去发现新的、壮丽的、震惊的、例外的和没有期待的。而是要去重新发现,或者第一次认真去看待那些我们已经熟视无睹的事物。” 葛芳笔下展现的就是一个平凡的世界——没有壮丽的、令人震惊的事情,只有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以及男欢女爱之类的日常琐事。她笔下都是些小人物,生活在最普通寻常的巷子中,做着各种不起眼的工作。有开茶馆的,有开饭店的、有开评弹馆的,有开寿衣店的,也有像《伊索阿索》中阿珍一样在酒吧夜场里靠卖春生活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卑微琐碎,甚至有点凄惨无助,有时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放下仅有的一点做人尊严。《六如偈》中的桂月不得不与官僚、老板们周旋,有时还得忍受他们轻浮的调戏和玩弄;《伊索阿索》中的简春华生活就更清苦了,他的父母都是哑巴,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他自己在厂里辛勤工作,但还是没有摆脱下岗的厄运。而做老师的妻子忍受不了贫穷的小市民生活,最终选择了跟他离婚。葛芳笔下的小巷子里出入的多是这样一些卑微的小人物,他们是那么不起眼。但葛芳却带着一种同情去重新发现和打量他们,书写他们普通的甚至有点乏味的日常生活。 比起陆文夫带着文人化的眼光欣赏苏州的“街巷生活”、范小青带着某种自豪感书写小市民,葛芳的写作姿态和观察视角要更低一些,她看到了小市民生活中更灰暗无奈的一面。无论是桂月还是简春华,他们都在尘世中努力而卑微地挣扎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生活着,有点患得患失,生怕有一点闪失。他们始终处于一种挣扎的状态,时刻都有一种不安全感。或许在葛芳看来,这才是小市民最真实的生活状态。 葛芳笔下的小市民虽然卑微,但是并没有泯灭基本的道德人性,与浑浊的世界一道沉沦,而是在内心保持着简单淳朴的秉性,努力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世界。无论和谁上床,桂月真正喜欢的人是陈家洛;阿珍看上去是缺根筋的样子,为了生活不得不在夜总会里卖春,但她心里却是个明白人,她爱的是简春华这样的普通小市民,她不是摩登都会里贪图享受的物质女郎。为了她深爱的简春华,她愿意节衣缩食地帮助他;为了与简春华结婚,她也愿意改变自己:“阿珍昨晚提起,说她想离婚——她不欠男人什么了,她帮他一起给老人送终,帮他定期交好养老退休金,将来他也是能老有所依的,养不出孩子是他的事——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现在她只想要自己的幸福了——她的脸藏在被子下面,泛着些玫瑰色的光晕,她伸出手,指甲上是可爱的小彩虹——她嗫嚅着,说:‘过了年底,我打算另找工作了,小时候我学过刺绣,绣出来的蝴蝶、蜻蜓像活的一样呢!我能静得下心来。我想到法慧寺街上新开的绣品店去做绣娘!’”俗世中的小市民虽然活得卑微可怜,却不乏闪光点,他们的一些行为甚至让所谓的大人物们感到羞愧。 葛芳努力去接近简春华、阿珍这样的“小人物”,愿意成为他们的“代言人”,她努力去书写他们的日常生活和悲欢故事,揭示他们不为人关注的物质和精神状态。在她笔下,简春华、阿珍这样的小市民尽管生活卑微,充满了挣扎的无奈,但是他们却在挣扎中领悟了生活的真谛,同时也在挣扎中超越了自我。 所以,在葛芳的小说中,生活在俗世中的小市民尽管不起眼但并不随波逐流,他们有自己一以贯之的生活理念和道德信仰。小市民是普通的、世俗的,却又不普通、不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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