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女,70年代出生,祖籍湖南永州。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山花》、《北京文学》《解放军文艺》等刊物,作品《灰雪》获河北省作家协会2012年度优秀文学作品奖。 初识清寒,是因她的小说《灰雪》。第一次见面,则是在省文学院的一次活动中。当时院里的玉兰正盛,若雪起舞,一位清瘦女子在如此背景下低头经过。她便是清寒。那一刻,我的思维跳向了别处,想及那几日正在回看的皮娜·鲍什。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着隐秘通道的,包括人、万物,突然关联的想象。 与清寒真正相识,却是在那之后的一次四川之行。距第一次见面大概有两年或者三年之久。中间,并无联络,只保持在文字僻静部分的相遇。那次,我们同住一室,两个都不是热闹的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却觉得相近。几天下来,互相了解,确认,心中已是亲近的感觉。 那是一趟特别的行程,它的确让我看到了释放的另一个清寒和纯真的另一个清寒。或者还有我自己,另外的层面的自己。印象最深的是,我们脱离安排,悄悄从候机大厅一路狂奔返回成都市里,却不仅仅为在春熙街上游逛一圈,那是一种感觉,偷来的时间哗哗从耳旁流过,陌生的城市、植物,两个奔跑的人,只若少年。我之前并未想到,平素看来冷静的清寒的内心竟也是揣着满满的焰火,她的小女孩的一面就那么顽皮地跳出来。 要说印象,眼前就会跳出几个词语:良善、洁净、严谨。然而它们又不能够完全概况。一个人的立体和丰满,仍是需要于近处的感知。尤其,从文字里。不得不说文字,因为它给了我们互相确认的机会,在荒野之中或者熙攘人群。你看到一个人迎面走过来,于是,暗自惊喜,自言自语道:我认识他(她)。 是的,我认识她。清寒。一路走着。 那么,再说文字里的印象。还是先将流淌的几个词语列出:锋利、孤独、诗性、温度。 她的锋利体现在小说的质地上。她善于拿捏人物的情感,测量人物和真相之间的距离,自己又是十分冷静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给读者传达什么,留几分张弛给文本本身。大概与职业有一定的关联,医科大学毕业的清寒,熟知肉体的病症与手术刀的冷光,也许她对生死、对病痛的理解比常人更逼近恐惧。我不是说“害怕”,我只是觉得对于万事万物也许越了解越清醒。清醒间可以望到无数条路径,但是不知道哪一条是哪一个人的最终归宿。于是,提笔救赎。灵魂的救赎。作为一个写作者,她不无紧张,她是拿了那个使命的。所以,在《碎碗》里,借用“莫白”身份活在失败和灵魂将死而肉体拼命挣扎之中的年轻女性,一路逃亡,终不知去往何处。她抱着迷乱而生下的婴孩,寻找升入大学的恋人“陈”,那个身边围着红色裙子,橙色、蓝色、黄色、粉色、紫色很多条裙子的“陈”。 她杀死了背叛的他。孩子也死去。她的“碗”碎了。她拿着一张偶遇的死于车祸的女孩“莫白”的身份证,而成为了“莫白”,相似的容貌连警察都无法辨认,她以“莫白”存活。然而更深的问题抛出来,关于生死和身份。“生与死再一次成为无法感知的东西。”清寒在该篇小说末尾决绝地写到:“不管怎样,我已经死了。我们,都已经死了。”沉重的锋利。 因此站在小说和自我的外部,也是一种能力。只要这个想法在实施。在此,我想起乔伊斯评论易卜生的那段话,“以精准而又清醒的眼光处理自己的全部作品,他怀着纯净心灵特有的完美和超然客观,好比一个人可以直视太阳而不目眩。” 再说孤独。人物的命运。人性的孤寂。清寒的小说预设了许多种可能,他们或者她们在她的构架和布局中生老病死、谈情说爱、杀戮与被杀戮,寻找与被寻找,命运的种种,至末,一个阔达的舞台,满是流星和风云,然而并未再多一个能理解你的同类,你只能自己不断地重复着错误和无奈,哪怕是欢乐,对此的重复,也是一种致命的孤独。比如清寒笔下的两个“莫白”、“撒南”、“苔痕”、“毛小毛”、“萌萌”、“李大平”、“蜜蜂”、“青柠”、“细雪”、“桑鹭”。比如孤独的万物、人类。 一直觉得在高处的文学,最终,都是关乎人类命运和人性幽暗的孔洞。任何一个坚固之处,都可打开。那么,穿越迷宫与丛林,在深渊与狭缝,皆有光。想到微光闪烁,我便想到“温度”一词,于是再说悲悯情怀。清寒小说里传达的紧张,不仅仅是人物关系,与自我与世界的诸多紧张,更是一个手持语词人的紧张。她的小说底色的冷峻孤寂的水层之下,仍是潜藏着温暖的,一种她试了又试的温度。带着敬畏与关怀。这种感觉,是读来的感觉。 清寒喜欢书法,喜欢古诗词,对古典美学的坚守,在她的小说语言中可见一斑。气韵的诗意静静流淌,又内敛,便是一种力道了。 再说清寒在对小说艺术的追求方面,她是一个认真而执着的人。唐山山里,半夜畅聊,她将她的小说《与狼共舞》发我看。她讲如何设置“阿四”这个人物的出场,如何让其巧妙地蒙蔽读者,随情节波澜悄然推进,至最后让读者自行发觉:哦,原来杀手阿四就是卧底警察。她一向追求“玲珑剔透”的结构。同时,她将“身份”问题再次加重,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我?挖掘哲学命题与小说的多种通道。清寒的讲述,随着深夜的山风,徐徐而来。 而我,能够听见她。 简略地谈了谈对她和她文字的印象。感性成分自然占据更多。当清寒说要一篇印象记,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印象”原本为一面镜子或水,照见她,也在书写和回想里照见自我。因事拖沓至今,才成不成文的印象记,写毕,打开窗子, 喧哗和更深的夜色一并涌入。远方,有星子在闪烁。清风徐来。自由,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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