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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书写抵抗谎言与遗忘:乔莫·卡夫雷与他的《河流之声》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理想国imaginist(微信公众 张亦非 参加讨论


    
    随着书写者不断变化,历史也呈现出不同的版本,真相就在一遍遍修改中变得模糊。但它终究不会消失,因为总有人愿意从档案、卷宗、影像及口述中寻求真相,挽救被遗忘者的记忆。小说女主角蒂娜被问及为何执着于挖掘真相,她如此回答:“我还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谎言让我发怒,利用谎言的人也让我愤慨。”这或许也是乔莫·卡夫雷的心声。
    1.
    故土,加泰罗尼亚
    乔莫·卡夫雷(Jaume Cabré)1947年生于巴塞罗那,在扩建区巴伦西亚街和柳里亚街角的一间公寓中长大,家中有五兄妹,他排行第四,自小热爱阅读,很早就展现出创作天分。“我会爱上自己正在读的故事,读完的时候我常常感到生气,因为它结束得太快了。于是我就开始续写那些故事。我会写上几天,然后做出一些改变——例如让已经死去的角色复活。”
    在巴塞罗那大学攻读语言学期间,他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写作生涯。1972年,乔莫·卡夫雷大学毕业,也在《Lluc》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印刷工人》(“El tipògraf”)。
    现在他住在西班牙小镇马塔德佩拉,距离巴塞罗那半小时车程。他的住处附近有一片浓密的栎树和松树林,偏僻静谧,适于创作。他说:“我和妻子不想继续留在巴塞罗那生活,它太大了。我们想选一个小一点、更容易掌控的地方,这样我们的两个孩子就可以安顿下来。我现在能够以不同的视角观察巴塞罗那。”他记忆中的巴塞罗那并不是现在的面貌。铺满石子的路面变成了沥青公路,自给自足的舒适社区逐渐扩大,构成了如今的庞大都市。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巴塞罗那人,乔莫·卡夫雷始终坚持用自己的母语加泰罗尼亚语写作。加泰罗尼亚语起源于中世纪的通俗拉丁语,在全球有1200万使用者,其中约800万集中在加泰罗尼亚。这是西班牙最发达的自治区,出口占整个西班牙的四分之一强,拥有独一无二的文化和历史,也有着极强的独立意识。多年来,分离主义者和西班牙中央政府之间冲突不断,剑拔弩张的气氛不仅搅动政坛,也弥漫在社会各个领域。诺坎普球场动辄飘扬着数万面独立旗帜,当地学者和文化界人士积极投身于推广加泰罗尼亚文化的活动。
    19世纪,这里经历了一次独有的“文艺复兴”(加泰罗尼亚语Renaixença),其核心是为语言正名,抵抗当时西班牙中央政府针对下层的“扫盲运动”(实际效果是全盘卡斯蒂利亚化)。这次“文艺复兴”为后来加泰罗尼亚意识的觉醒和语言地位合法化构建了框架。然而来自统治阶层的压制从未停息,西班牙内战后,加泰罗尼亚地区成为严苛文化政策的牺牲品,任何文字作品都不能用加泰罗尼亚语发表,教育、公共活动、广播、电视也全部使用官方卡斯蒂利亚语。很多加泰罗尼亚作家踏上流亡之路,一些人甚至因此丢掉了性命,另一些人留在故土,过着半隐匿的生活。
    加泰罗尼亚文化在高压和夹缝中顽强求生。大批历史学家用加泰罗尼亚语编纂历史著作,语言学家则编定了正字法、语法和词典,小说、戏剧、音乐、绘画各个领域也都出现了大批优秀的创作者。
    如今,在世的加泰罗尼亚作家当中,乔莫·卡夫雷或许是国际影响力最大的一位:他的代表作《河流之声》(Les veus del Pamano)和《我忏悔》(Jo confesso)被翻译成二十余种语言,在世界各地热销;他作为加泰罗尼亚文化的积极传播者,频频出现在电视镜头里;各种奖项与赞誉蜂拥而至,他仍旧坚守文学与语言的阵地。
    乔莫·卡夫雷在《河流之声》中曾引用瓦莱里《海滨墓园》中的诗句“起风了,唯有试着努力生存”,另一位加泰罗尼亚作家兼评论家乔安·乔塞普·伊塞恩(Joan Josep Isern)便化用《海滨墓园》中的“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以《恶行,恶行啊永远在重新开始》为题撰文评论,称着力剖析人性之恶的《我忏悔》是“能给作者和他所属的文学带来荣耀的作品”。对于乔莫·卡夫雷,加泰罗尼亚文学界的确引以为荣,五次金锯评论奖、四次加泰罗尼亚文学评论奖、七重天文学奖、加泰罗尼亚文学荣誉奖……
    文学之外的荣誉也未曾缺席。2014年,乔莫·卡夫雷获得巴塞罗那市议会颁发的“巴塞罗那城市奖”(Premi Ciutat de Barcelona),获奖原因是“他在向世界传递加泰罗尼亚文化和历史方面做出了杰出贡献”。同年,他获得加泰罗尼亚地区最高荣誉圣乔尔迪十字勋章。
    
    2.
    憎恨谎言的人
    2004年,乔莫·卡夫雷偶然看到一处荒废的乡村小学,并受到一张旧照片的启发,开始创作长篇小说《河流之声》。书中的两条主线也由此而来:一条在1943年,佛朗哥高压统治下的加泰罗尼亚小镇;另一条在2002年,女主角蒂娜从即将拆毁的小学寻获一个笔记本,由此揭开了小镇惊心动魄的过往。
    乔莫·卡夫雷受到一张旧照片启发,开始创作长篇小说《河流之声》。
    这不是作者第一次受照片启发而萌生创作灵感:早年,他看到一张法官步入莱里达监狱的照片,由此想到创作一部设定在1799年的历史小说《阁下》(Senyoria)。这部小说聚焦于当时的巴塞罗那大法官拉斐尔·马索(Rafel Massó),对他而言,法律只有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才会生效。乔莫·卡夫雷认为,绝对权力不可避免地会被滥用,这一观点不仅在他的小说中有所体现,也在不同场合多次提及。接受《卫报》记者采访时,他说:“如果没有作恶的人,也就不会有恶。抽象的恶并不存在……权力与记忆缠绕在一起,形成了恶,我对这个过程很感兴趣。”
    乔莫·卡夫雷在青年时代开始写作的时候,他的母语加泰罗尼亚语尚且是一门被禁的语言。在佛朗哥的高压统治下,加泰罗尼亚语的书籍被焚毁,歌曲和戏剧都遭遇审查,连当地独有的姓氏也被迫改变。从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期,整整一代人很难读到加泰罗尼亚语的新作。
    正是这样的成长环境,塑造了他强烈的加泰罗尼亚意识,也促使他坚持使用加泰罗尼亚语写作。正是从这样的现实出发,他构建了《河流之声》的世界。
    乔莫·卡夫雷曾在一次访谈中提及佛朗哥政权统治下的加泰罗尼亚:“那时候还有审查制度……审查是相当主观的,完全取决于审查者。有一位审查者甚至拿到了诺贝尔奖,就是卡米洛·何塞·塞拉。身为诺贝尔奖得主的审查者。但那些审查者大部分都是无知的人,很容易糊弄过去。”在那个年代,一众加泰罗尼亚作家曾经竭尽全力回避审查。诗人们假借19世纪作家的名字发表新作,或是将多本不同的手稿交给数位审查者,每次都把之前被删的片段恢复过来。但他并不恨那些选择用西班牙语写作的加泰罗尼亚作家,尽管这些人得到的出版机会是后者求之不得的。他说:“在独裁统治下,每个人都在尽全力生存。你没法评价别人。”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在佛朗哥政权倒台后结束。在乔莫·卡夫雷看来,佛朗哥军队的罪行并未得到彻底清算,独裁的阴影也并未完全散去,但各个领域的变化的确在悄然发生。小说《河流之声》描述了佛朗哥去世后,加泰罗尼亚小镇更换路牌的过程:“‘弗兰塞斯克·马西亚主席路’将替代‘佛朗哥大元帅路’。‘马乔尔大街’遮去‘何塞·安东尼奥街’,‘马乔尔广场’替换 ‘西班牙广场’……”随着书写者不断变化,历史也呈现出不同的版本,真相就在一遍遍修改中变得模糊。但它终究不会消失,因为总有人愿意从档案、卷宗、影像及口述中寻求真相,挽救被遗忘者的记忆。小说女主角蒂娜被问及为何执着于挖掘真相,她如此回答:“我还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谎言让我发怒,利用谎言的人也让我愤慨。”这或许也是乔莫·卡夫雷的心声。
    
    
    3.
    为何写作
    乔莫·卡夫雷被问及为何而写时回答:“我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直到我意识到,写作对自己而言是一种必需品,就像阅读曾经扮演的角色一样。有件事情是确凿无疑的,我通过阅读来写作。作为读者,打开一本书就像是接受作者的邀请,进入作者的思想或艺术风格中。从某种程度上将,写作是我整理和呈现内心世界的方式,我借助的工具就是文学这一伟大的隐喻。”
    乔莫·卡夫雷承认,19世纪文学对他的影响是完全、彻底的。他并不抗拒接纳这种影响。20世纪的作家当中,他特别提到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胡利奥·科塔萨尔(Julio Cortázar)和加西亚·马尔克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这三位拉美作家,以及一众经典文学作品的创造者: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乔伊斯(James Joyce)、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托马斯·曼(Thomas Mann)以及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影响颇大的加泰罗尼亚作家则有佩雷·卡尔德斯(Pere Calders)、乔安·佩鲁乔(Joan Perucho)和乔塞普·普拉(Josep Pla)。
    1974年,乔莫·卡夫雷出版了第一本小说集。1976年,他加入了一个名为奥菲莉娅之龙(Ofèlia Dracs)的写作小组,与几位朋友一起探索小说的边界。乔莫·卡夫雷笔耕不缀,评论界的认可连同各种文学奖项接踵而至。从1985年起,他开始为电视台编写剧本,并由此涉足影视行业。
    1996年,乔莫·卡夫雷将自己刚刚完成的一本小说拿给朋友先睹为快。书名叫《宦官的影子》(L'ombra de l'eunuc),以第三人称写就,讲述在政治高压年代,一个男人最初并未打算参与地下运动,却因为身边的人被捕而被迫卷入其中。卡夫雷的朋友读过之后,认为应该用第一人称讲述。卡夫雷试着改写,却发现故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返回第三人称视角。他随后意识到,自己可以同时采纳两种视角:“我可以在第一人称视角下放大,再以第三人称视角缩小。这样读者就会知道我的关注点在哪里。”
    这种独特的写作手法延续到了《河流之声》中,人称的转换和时空的跳跃随时发生,读者在开始阶段会困惑,但进入故事之后,很快就会被两条时间线的交错吸引。乔莫·卡夫雷的文字有福克纳式的节奏,也像是拉美文学第一次爆发期的一声回响。也有人认为他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但他拒绝自我归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喜欢被预设的想法包围,哪怕这些想法对理论家来说很有趣。我不喜欢自我解析。文学对我而言,是一个三条腿的凳子,由作者、读者、评论者组成。”
    事实上,无论是读者还是评论界都热情地肯定了他的写作才华。德国的《明镜周刊》如此描述他的代表作《河流之声》:“伟大的加泰罗尼亚作家乔莫·卡夫雷以迅疾的笔锋辗转于多变的视角之间,从不同的时间层面描绘了戏剧性的事件,完成了一幅西班牙自佛朗哥时代至今的政治与社会文化图景。”《法兰克福汇报》评论称:“这是一本每个作家都渴求实现、但鲜有人能写出的伟大作品,它牢牢吸引着读者,将他们诱入一个独特的道德与情感世界中。”《河流之声》在德国受到异乎寻常的欢迎,仅此一种译本就达到45万册销量。在当年法兰克福书展上,这本书是德国知名出版社苏尔坎普最看重的作品,乔莫·卡夫雷回忆:“是一位懂加泰罗尼亚语的德国版权代理读到了这本书,他非常喜欢……然后推荐给了苏尔坎普。他们觉得这本书文学性颇高,题材也会吸引者。”
    乔莫·卡夫雷用加泰罗尼亚语写作,但他的立场和视角并未局限于这一地区。“我知道自己隶属于一种具体的文学,也就是加泰罗尼亚文学。但我是在为读者而写作,我的读者可能是世界上任何一位读者。”“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遇到对我的作品感兴趣的读者……如果你意在使故事具备普适性,那么它所处的局部环境就不再重要。这是我努力去做的事情。”《河流之声》之后,他又花费八年时间完成了一部汇集善恶、爱恨、艺术、宗教、历史诸多元素的小说《我忏悔》,勾勒出一幅20世纪欧洲的壮阔图景。书中角色无人能免于“恶”的纠缠——这种恶,既包括纳粹的残暴之恶,也包括每个人因执念而生的阴影。
    在人性之恶面前,文学和其他艺术形式又有何为?乔莫·卡夫雷在为小说《冬日之旅》(Viatge d'hivern)录制的采访中回答:“艺术可以抚慰人心。它并不是个解决方案,而是对人类的一种帮助。它让我们明白,在种种残酷之中,未来仍然存在。”
    他选择以写作的方式思考、生活,也始终保持着清醒与警惕。“我从未觉得自己占有了真理,最多只是提供一些观点而已……一些人被我的作品吸引,一些人并不喜欢,还有的人无动于衷。时间会挑选出一切,而我会竭尽全力面对尚未填满的书页,这是我真正的热情所在。”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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