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6:11:05 长江文艺杂志社 陈鹏 参加讨论
她挑了看得见洱海的标准间,大落地玻璃窗,外面水草丰茂,她不太清楚是不是芦苇。她想仔细问问年轻的客栈老板——他过去的同事,又难以开口。晚饭是在村口一家小饭馆吃的,大理酸辣鱼,海菜汤,一小碗米饭。差点要了梅子泡酒。店家看她一个人,索性免费送她满杯。酒味香甜,要是放开还能喝很多。回到“两点钟”,院子四角挂起大理白族特有的牛皮纸灯笼,光线如暮色般青黄。小伙子坐院子里,桌上热气腾腾,她嗅到陈年普洱茶的香气。 他请她喝茶。 “这地方还行?”他说。 “就你一个人?” “还有个帮手,本地姑娘。来来,我给你介绍。” 姑娘身材很好,黑T恤、蓝牛仔裤,头发长长的,打着卷。小伙子说,“这是阿米,忙着谈恋爱呢。才村码头,风高浪急,一不小心掉海里喂鱼。”姑娘冲他吐舌头。他对阿米说,这位是李果朋友,刘姐。阿米有些吃惊,客套几句着急往外走。她问他,阿米认识李果?他说,才村一带,谁不认识李果?北京来的嘛,开客栈的本来就少。 “当年,李果狠狠骂我了吧?” 小伙子摇头,“只说你放了他鸽子。” “就这些?” “没多说。他说,你是他昆明的朋友。” 她不相信他就说了这些。 三个月。他只呆了三个月。 原以为这一趟能在“两点钟”见他。她做好了一切准备,比如头一句话应该是,“我来了。”而不是“你还好?”现在,都落了空。就像拍片的时候舞美灯光道具服装全齐了,主演突然缺席。 不是无缘无故选了大理。他们头回约见的地方是昆明海埂边的“山猫”——紧靠滇池,更大的落地玻璃窗,窗下有长椅,院里种满紫绿色的芭蕉花。他们坐在窗前眺望滇池,像呆在山洞里向外窥探。李果偏瘦,穿套头衫、休闲西服和笨重的金色高帮皮靴。丈夫王重从没这么穿过。王重从来不是一个讲究吃穿的男人。 “五百里滇池,”她指着外面,点点渔火与灯塔幻光来回交错,“现在一百里不到。” “我以为是洱海。”他笑了。“大理洱海?” “对。大理。比滇池漂亮多啦。” “去一趟?” “这次不行,预算不够。下次吧。”她说。 “那就下次。”他说。 那天他们吃了昆明家常菜,喝了“山猫”自酿酒。滇池边黑灯瞎火,他们来到后院长椅上。有点冷,晚风中的丝丝臭味竟有奇异的腥甜。他吻她时她觉得这气味恰到好处,眩晕的快感差点撂倒她,像一记闷棍。 短片进展顺利,讲一个女人爱上有妇之夫导致其妻自杀的俗套。眼下,这类短剧很火。他是北京合作方的制片代表,当年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阴差阳错干了制片。事实证明他干得不坏,前后三十来部短片上过央视,还攒过一个纪录片跻身威尼斯影展。在拍摄第三者与有妇之夫发生关系的下午,剧组早早收工返回驻地——一家为节省开支安排的小旅馆,墙壁、大堂黑乎乎的,床铺简陋,地板很脏。就这么一个地方,就在弥漫着浑浊臭味的小房间里,最初的犹豫后害怕就像滇池浪涛一样撤退了,他们如饥似渴,像要把对方活活吞下。之后,更深的如滇池般辽阔的负罪感让他们抱得更紧。 他有老婆孩子。当然。老婆是幼儿园老师,儿子初二,刚到叛逆期。他就像个多余人。也难怪,他全国各地跑,一部戏接一部戏,呆北京的时间太少了。某种意义上,他说,我被流放了。 流放。 (责任编辑:admin) |
- 上一篇:刘建东小说集《黑眼睛》:呈现过程与发现自我
- 下一篇:尹学芸: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