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式转喻看离合词分开使用的句法性质(4)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8:11:26 《当代语言学》 袁毓林 参加讨论
4.汉语述宾结构作为预制构件的拓扑可变性 那么，能不能为话题位置上名词性成分的事件化解读构想一种句法机制呢？袁毓林、徐烈炯（2004）尝试把这种语义特点归结为更深层次上的动词性成分作话题。例如：  第一步，通过复制作为谓语核心的述宾结构来生成话题；第二步，删除说明部分的述宾结构中的宾语，因为它跟话题中述语动词的宾语重复；第三步，删除话题中的述语动词，因为它跟谓语中的述语动词重复。不删后面的动词而删前面的动词，是因为谓语动词通常不能删除。假设这一步步句法操作，是为了解释为什么前置的受事往往还捎带表示一个处置它的行为。 但是，这种复制、删除操作并不能解释所有的相关句子。因为，相关话题有时只跟述语在语义和概念结构上有联系，而在形式或句法上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例如：  其中，话题位置上的述宾结构跟述语位置上的述宾结构不同：或者是宾语的形式不同，如（13a-b）、（14a-b），或者是述语动词不同，如（14c-d），等等。这一切使得话题复制和同形删除等句法操作的理论假设无法适用。其实，这种句子的话题（述宾结构或者隐含了述语动词的名词）与述语的联系，只是语义上的、概念结构上的，并不是通过复制等句法操作生成的。 如果换一种思路，把汉语粘合式述宾结构看作是一种具有一定的拓扑可变性的预制构件，那么，其结构整体及其结构成分的扩展和易位就容易理解了。的确，在汉语使用者的心目中，粘合式述宾结构是一种预制构件式的语言形式，其所表示的“动作、行为—对象、结果”在认知上是一种基本的情景；比如，吃饭、喝水、拉屎、撒尿、吹笛、拉琴、弹筝、唱歌等等，其动作、行为或过程及其参与者和相关事物，已经在人们的心理上形成整体性的知觉和记忆。并且，人们已经把它们作为一个概念整体或理想化的认知模型（ICM）来使用和记忆。于是，其中的大部分组合因为惯用而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凝固为复合词。但是，一旦需要，人们依然可以把这种打包封存的复合概念解析开来，分离出动作、行为及其对象、结果，形成所谓的离合用法或离合结构。就像建筑上许多配套的预制构件一样，述语动词和宾语名词既可以这样那样地拼接结合，也可以如此这般地遥相呼应。在它们接合的时候可以想象出各种分开的情形，在它们分开的时候也可以看出各种接合的情形。比如，我们看到“吃”这个词，可以期待上下文的某个地方会出现“饭、菜”之类的词语；反过来说，我们看到“饭”这个词，可以期待上下文的某个地方会出现“吃、做”之类的词语。从而造成一种非连续的“动不离宾、宾不离动”效应。于是，在“吃/做—饭/菜”之类认知模型的影响下，用“饭/菜”之类物体来转喻“吃/做—饭/菜”之类事件便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正如明斯基（2016：155，161）所说的：“我们看到的大多数物体都来源于自身的知识或想象”，“我们通过对熟悉物体的‘提醒’来‘识别’物体，而这些熟悉的物体可以与事物发展迹象的残余部分相匹配”。下面这种对于述宾结构的所指的数量表达，支持我们上面关于述宾结构接合中隐含分离，分离中透露接合的观点。 汉语对于动作及其对象或结果的计量，其实是十分在意的，也拥有特别的编码手段：用一种专门的量词来标记依赖于动词的名词。于是，就有了Chao（1968：593-5）所谓的跟述宾结构合用的量词（classifiers associated with V-O），即主要出现在宾语中的下列量词： （15）句：说/问一～话；口：说一～好英语；手：写一～好字，打一～好牌；笔：写一～好字；届：开一～会议；任：做一～官；盘：下一～棋；圈：打一～麻将；桌：请一～客，打一～牌；台/场/出：唱/演一～戏；场：惹/闯一～祸；堂：上一～课；班/趟：开/搭/坐/趁/一～火车/船/飞机/公共汽车；水：洗一～衣裳；炉：烧一～陶器；顿：捱一～骂，欠一～打 这种量词（简称“述宾量词”）跟一般的名量词（尤其是个体量词）和动量词在句法分布上大有差别：由名量词构成的“数量词+名词”形式作主语、宾语和定语的频率大致相当，而述宾量词主要出现在宾语中；动量词不特别跟宾语合用，并且也出现在不及物动词之后（赵元任1979：265-6，1996：497-9）①。 正是由于作为基础的粘合式述宾结构的支持，由述宾量词构成的数量词可以跟宾语结合，来表示整个述宾结构的所指（即动作及其对象或结果）的数量；并且，这种扩展了的宾语（即“数词-述宾量词+名词”）可以作话题，出现在述语动词之前。这种具有特殊语法表现的语法单位，自然会引起学者的特别注意。比如，白硕（1995：40）提出：在一个句子中，如果有若干个词缺一不可地共同表达了（至少是提示了）一个整体语义单位，那么不管它们所在位置是否邻接，不管它们在句子中采取怎样的语序，也不管它们是不是所在直接成分的中心词，它们都是构成句子的一个整体的句法单位——词结（word complex），即超距相关的实词多元组。而粘合式述宾结构可以说是一种典型的词结，既具有作为语言预制构件的句法稳定性和语义规约性，又具有一定的句法结构形式上的拓扑可变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