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图云关森林只有一小片。走进去,站在垭口附近最高的山上,向东南方向看过去,却不知道远处的建筑属于谁。一直朝南走,森林蜿蜒几十公里,从贵阳到黔南龙架山,森林不曾中断。对人的了解也是如此,无论这个人活着还是死去,凭资料简单介绍,你不可能知道他的故事。当我在图云关看到高田宜的墓,看到国际救援总队医务人员名单,并不知道他们在图云关经历过什么、他们一生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们为中国抗战做出过巨大贡献。于是我试图把自己放进当时场景,把鲜为人知的故事讲出来。 这与其说是一部小说,不如说是一部致敬之书。致敬是写作这部中篇小说的缘起。 以巴巴拉·柯纳(BarbaraCourner,中文名字高田宜)作为主要人物,一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却没能像其他人那样,抗战结束后回到故乡;二是因为她是女性。救援总队女性不多,而女性的付出更大,大到男人无法想象。我没能找到她的照片,所能查到的资料非常简单:她早年毕业于伦敦妇女卫生学校,曾赴印度工作。中日战争全面爆发,高田宜自愿来到中国参加医护工作。于1941年抵达,经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队长林可胜签发聘书和调令,被安排到贵阳图云关工作。图云关是救护总队大本营。1942年3月,日军在广西投下细菌炸弹。包括高田宜在内的救援总队医生不顾自身安危,准备赶赴前线。临行前,所有人需注射鼠疫疫苗。高田宜因为感冒,注射疫苗后不幸引发身体过敏,于1942年3月7日溘然长逝。 作为写作者,我有责任写她。资料多少并不能限制小说创作,虽然只能写出想象中的巴巴拉,但我希望读者通过小说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位女性,她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我们。希望有机会站到她墓前的读者朋友知道,在这座冰冷的坟墓里,有一个纯粹的灵魂。 这是有难度的写作,采用真实的人物和事件,故事很难出彩。经过大半年思考,终于找到合适的讲述方式,从动笔到完成初稿历时一个月。小说中的小木屋对文本有构架的作用,图云关没有小木屋,我在药用植物园里见到过,不止一个。搭建它们的有中年人,有老年人。中年人在里面打麻将,老年人在里面冥想。 小说交给《当代》后没多久,几位编辑先后提出非常好的修改意见。他们的意见让趴在地上的小说有了飞翔的姿势,让一个努力但笨拙的写作者得以实现他小小的梦想:向巴巴拉致敬。在此特别感谢,虽然这绝不是“感谢”二字所能包含的。 救援总队的故事没有讲完,图云关的故事也没讲完。等到灵感来敲门时,还会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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