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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跃辉的《广阔之地》是一部典型的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作品，于司空见惯的日常中寻觅诗意，并从中探寻生活的真谛。这是一部写青年并写给青年的作品。作品以青年个体生活经历与现实遭际为主线，描写个体从青年到中年漫长的人生之路，从一个人写到一个群体。虽然这是一部细节明显胜于主题的小说，但是小说毕竟并非单一主题，《广阔之地》涵盖面也十分广阔，从乡土到城市，从现实到梦境，从物质到精神，从感性到理性，从具象到抽象，从出生到死亡，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广阔之地》是一部关于个体生活的全景呈现，对世俗生活的深描彰显出一种日常生活美学。作品以比较平和与细碎的笔触书写每位个体日常接触和感知的生活，可谓一部个人主义的生活史。作品关注个体的生活，描述不同的空间场域中的生活状态。作家对日常生活的呈现采用较为通俗的形式，流水账一样记录着日常点滴，对人物所遭遇的生活事无巨细表现出来，具有浓郁的烟火气息。作品主要采用小说中心人物侯澈的视角，描写她返乡后的生活遭际以及透过她的视线所观察到的县城人们的生活样态。小说有相互并列的两条故事线，一条是正文部分所描写的侯澈回到县城种种见闻和际遇，另一条是小说每节插叙的信件，这一部分较为完整地呈现了一段在大都市所经历的失败情感。总体而言这是一部众声喧哗的作品，中心人物通过不同渠道的信息汇聚起来，也侧写其他人的生活。小说中有两个较为中心的事件代表着不同代际的生活状态，一是母亲同事的一场葬礼，二是侯澈的一场同学会。 在小说中，几乎每个人都面临着生活的困局，但人们依旧不急不慢，以各自的生存法则应对生活。侯澈在大都市遇到婚姻问题困扰回乡，与家人关系十分微妙；同学楼春雨母亲去世，却赶上集资者的集体讨债，与此同时，路师傅又遭遇被“捉奸”的尴尬；因为情感纠纷，路师傅最终被杀害，凶手也选择自尽；遭受生活厄运的残疾人初春，作为编外同学一起参加了这次同学会。这些都是生活的白描，作家还从城乡差距出发，通过殊途同归的过年返乡书写，将各个群体的生存烦恼与困境表现出来，但始终围绕个体生活展开。不过，作家并非只写生活的困局，也在寻觅一种突破樊笼的方式。 小说集中书写一种人伦间的普通关系，整体架构上其实就是在处理侯澈一个家庭中的关系。侯澈在都市遍体鳞伤的主人公回乡疗伤，但是遭遇到的似乎是又一次的伤害，爱情不顺之后，亲情冲突再次上演。女儿侯澈和母亲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其实是很多家庭中父辈与子辈关系的缩影，两代人对于很多问题，有着不同的理解，矛盾冲突时有发生。小说的结尾，侯澈和母亲的对话欲言又止，作品就此结束了，但是我们能够明显感知到这样的对话中感情的微妙变化，矛盾正一步步化解掉了。和解是小说的一个关键词，包括与亲人的和解，与同学的和解，与恋人的和解，与生活的和解，以及与自己的和解。所有的矛盾与纷争，最终都走向了和解，虽然其中的误会经历的往往是漫长的时间。这之中与自我的和解显得尤为重要，这更多的是对个体精神困境的解决之法，亦是对上述种种生存樊笼的突破之道。 《广阔之地》描写的对象主要是青年群体，更为准确地讲是“县城青年”，他们曾经为了理想远走他乡，在异乡遭受打击之后又选择回到故乡疗伤，这样的写作与“逃离北上广”风潮的现实语境有很大的关联性。“县城青年”作为广义“小镇青年”的组成部分，也是近年来讨论较多的话题，他们命运流转与乡土和城市的历史性剧变有着紧密的关联。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剧，青年出走成为一种生活的常态，能走出去的青年们几乎都走出去了，就连一时不能出去的，也在时刻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侯澈姐弟两人去了上海，她的同学有的去了北京，有的去了广州……传统的节气能够让很多外地的人回来，但是大家很快又会踏上远行的路。作家从个体命运关怀走向一种大时代的书写。小说也顺理成章地反复描写了县城在当下正在经历的剧变，县城成为一块巨大的工地，废墟中孕育着新的县城形态。“拆和建”是外显的，内在的情感伦理与价值观也在发生着改变。 作品从世俗生活到精神世界再到生死主题，层层推进，与此同时，作品还有不少地方与经典互文。甫跃辉有着庞大的野心，历史与现实，城市与乡土，肉体与灵魂，通通都被他纳入自己的写作体系之中。作品围绕着一个县城的空间来展开，书写几代人的命运，关注日常点滴，生老病死，检验真情与假意，人情冷暖，无论是在小县城，还是在大都市，每个个体都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及其化解它们的方式。《广阔之地》也是作家对之前创作的一种检视，很多内容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书写。更进一步，面对到处是虚空的声音，作家借助生死问题来讨论如何应对虚无的问题，《广阔之地》多次写到死亡，以此来表达一种对生的珍重主题，并思考生命的意义。 作为一名青年作家，甫跃辉十分关注同龄人的生活遭际，这种生活化的处理模式也彰显出一种写作的关怀与期许，“县城青年”当下的失败经历也许只是人生漫漫旅程中的一个小插曲，回家之旅只是生活按下了暂停键，很快就会重启，而这样的经历，也是他们走向更加广阔天地的助推剂。无论是出走还是归来，其实都是为了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