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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依然令我有奉祭的冲动

http://www.newdu.com 2022-03-21 文艺报 霍香结  李潇潇 参加讨论

    关键词:时代气息 《日冕》 霍香结 方言
    
    霍香结,1978年生于桂林。作家,艺术家。著有长篇小说《地方性知识》《灵的编年史》《铜座全集》,另有《黑暗传》《灯龛》《明清篆刻边款铁笔单刀正书千字文》等著作,并主持编撰《乌力波》、小说前沿文库、现代汉语史诗丛刊、木铎文库等。为第十三届上海双年展·水体文本主创作者之一。《日冕》为其沉潜最久的新长篇小说。
    
    文学故乡是每一个作家的眷念,那里有你对生活和生命的全部理解
    李潇潇:看过《灵的编年史》后,我曾半开玩笑地说,你应该写一本线性小说招徕招徕读者。但直到《日冕》完工,我也不确定你果然能写出一本如此根正苗红的“传统”小说。毕竟能在截然不同的文风中轻松转换并摇曳生姿的作家并不多见。因此,《日冕》是一场潇洒的正面攻坚战!说说吧,你的成书过程。
    霍香结:《日冕》雏形是20年前一个5万多字的中篇《夜幕降临》。最根本的动机是解放前夕我一个爷爷的牺牲,那是作者成长过程中家族性质的迷雾。它开始触及那个魂之所系的核心——写几个人的命运,还是写这片土地上一大群人的命运,或者更甚,民族的命运。它是《日冕》的种子。经过漫长的发酵和想象空间的拓展,才有了今天的《日冕》。这种大篇幅的史诗性叙事势必是一场大决战。三年前,某日,大清早的,跟往常一样,我在美术馆边上的“沙县小吃”喝花旗参鸽子炖罐汤,老嗣子莫大恒的形象降临到眼前,他像一个人一样走到跟前。
    “岣嵝山渐底下的河洞静如一枚银器。”
    这个句子降临。至此,已经捂不住了。一稿写完,一场疫情席卷而来。这两年完成了定稿。
    李潇潇:所以这不是什么权宜之计,这是你必写的一本书,作家心里那种对自己根基来处的凝视,也是脚下此刻最切肤抓地的奔跑。这是一趟回魂之旅。
    霍香结:蓄意为之。意是那粒种子。文学故乡是每一个作家的眷念,乡愿,忧愁之所。那里有你对生活和生命的全部理解。它曾经滋养过你,并且还在继续滋养。《日冕》之旅完成了我对全能叙述的重新理解以及叙述姿态的变革。
    李潇潇:《日冕》的第一句话非常重要。
    “你的祖父,莫家围的最后一代嗣子师祐公莫元良弥留之际,在他母亲的记忆体中又看到小时候他的父亲在神垕世居的牛圈和马厩旁的科学实验室里跟他们讲解水漂石原理时岣嵝山渐底下的河洞静如一枚银器。”
    我在读了三遍之后,越发觉得它重要。它就像拔掉酒瓶塞那一瞬间的气味,就像人和人相遇的第一印象。它像一块界碑稳稳地立在那里。也许光是缠绵顿挫的语调和这枚极简锃亮的比喻就足够吸引人。这个句子不仅圈住了小说最重要的几个人物,它甚至还包含着整个小说的结构,以及被我一再打压仍旧喷薄而出的科幻尾巴。莫元良南洋归来与嗣子第一次碰撞之后的长篇独白,是这部小说气质的典型段落,也是正面阐释“日冕”的一段话。
    霍香结:敏锐!“界碑”和“极简锃亮的比喻”导致开头还是这个开头。它具有引领一切的气魄和万物临盆之感。全书所有的胚芽都在这里面。一个以多种时态开始的开头,和一个单一时间形态开始的开头,是完全不同的叙事姿态,也和旧文本划开了一道天堑。
    “日冕”的含义是多重的,它达成的那一刻便具有象征之弧。
    李潇潇:他最爱的女人到底是哪个?高芙蓉?秀吉?莫安妮?可能对高耀青的爱是约等于爱情?
    霍香结:爱情的真实状态可能也是一种流连变化的情绪。
    李潇潇:我可能更倾向于高耀青。隐秘的,节制的深情。江上之行像是忽然行至宇宙中心,他们不小心一目了然了自我!时空禅定,他们的爱瞬间而永恒。我看到你在那一部分画了一个同心圆?像是把读者的感觉形象化了。
    霍香结:作者自认为那是最醉心的片段之一。同心圆是唯一一个形象化符号,你所说的正是多重含义中的一种。作者不能完全确定“象”的传递最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它经过了魔法师即叙述者的多次加密和解码。
    李潇潇:说了这么多,我们好像还停留在第一句。它渗透了一切,万物临盆。说说主要人物莫元良?
    霍香结:莫元良的人生轨迹使他每一次遭遇的时代和事件都令他发生深层次的人格裂变。我想看他裂变到最后会变成什么,很惨烈。
    李潇潇: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段历史和它的反复被书写。这一段被反复阐释的历史是写作中巨大的难题。
    霍香结:据我所知,每个语种或国家的作家都想写文学故乡和他生活过的时代浇铸的史诗。然而,就是在全世界范围内称得上优秀的这类文本仍然是稀见的。我们无时不刻不在期待那种富有典型性的文本。
    我们期望用最新的小说方式来完成叙述,让读者能体验到新的美学
    李潇潇:从小说的具体层面来说,小说方式仍旧可以千变万化,你一定有很多具体的招数,例如几场战役参差比照的写法。
    霍香结:小说是一门艺术,它讲述的方式是无法穷尽的。我们期望用最新的小说方式来完成叙述,让读者能体验到新的美学。只不过,我们要在文学规律上完成对它的讲述,因此莫家围就诞生了。
    李潇潇:当然我们还有很多具体的招数和秘笈,而事实上,最终让一个相同题材绝对胜出的原因,还是小说需要获得一种整体面貌。一种气味。《日冕》最有价值的地方也是在此。其他的东西都需要这个“暧暧内含光。”
    霍香结:莫家围的气味就是一种长久生长出来的气氛,即氛围。这大抵也是幻想性文学最玄秘和最难分泌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体现叙述学的嬗变。《日冕》是某种裂开的视角,又非完全上帝视角。詹姆斯·伍德有一种类似的称呼:间接自由体。这个叫法太棒了。
    李潇潇:据我观察,《日冕》对于《白鹿原》还是有一些云树之思的。它虽然看起来似乎更“洋气”一些,根本上却也是以中华文脉自成一体自我生长以及自然汇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这个走向来行文的。
    霍香结:致广大而尽精微!这是经典作品的共性。
    《日冕》的核心思想已经发生了变化,从“秘史”走向了“旧邦新命”,最终回到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条大道上来。定稿时,我在前面题上“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也是这个道理。这两个文本以后会处在同一赛道上。读者会作出自己的评判。《日冕》中的族群发生了改变,我考察的是从财富集中的地主乡绅中产生的开明知识分子,以及推动中国革命的精英阶层在近代的作用。纯然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来看待中国新生与事实不符,这其中忽略了中国文明古老结构的新生能力,也就是中国文明自新能力,这不仅仅是阶级的问题。中国的新生与过去是维系在一起的。中国文明是前后相续连绵不绝的大一统文明。这些思索都带进了文本当中。小说时间横跨一百五十年,在这个大周期内有些问题看得更清楚。当然,作为小说,是以体验和沉浸的方式展开的。
    李潇潇:有朋友说你是写了一本南方的《白鹿原》?这个南方,你怎么定位。
    霍香结:这个南方更加精确的定义是岭南。气候上属于亚热带,与中南半岛接壤。同时发源于此的河流往北去往洞庭湖,同时也往南奔珠江而去,最后都通往太平洋。和古老的水上丝绸之路也联通着,比如花边这个词,本义是墨西哥银元,老一辈仍将银元还叫花边。更过去的一些事物就是与波斯和马来亚波斯的一些通商和兑通。它的人族结构有最早的南方原住民(文献中的古代特征为獠、猺、苗、侗、壮等),有迁徙过来的客家人,也有薛爱华所说的克里奥人,意为祖先是汉族而出生于南越土著之中的那些人。蛮子、南人、汉人等这些都混杂着,在语境当中可以细察。
    方言本身包涵了大量的时代气息,迁徙路径,族群特征。它是小说艺术的一部分
    李潇潇:你在书中使用了大量的神垕方言,我能看出你是逐步加入最终密布文本变成一套颇有味道的语言体系,这是特色,也将是一个不小的阅读障碍。
    霍香结:使用到的方言都是字典上有的字。我们尽量节制使用方言,服从氛围,也尽量是大片区的方言,比如客家话,娄邵片湘语,西南官话,等等。变个调的那种方言其实不是什么方言,真正的方言是对事物重新命名的那种方言但它又是汉语之一种,比如第三人称“他”神垕说“伊”(读若其,一个唐代的读音),河边说“河唇头”,等等。还有许许多多更精妙的动词,比如“飞”说“趐”,遗漏了它们会是一种可耻的浪费,它们也是汉字公民当中的一员。我们尽量使用符合人物地域与身份的方言。方言本身包涵了大量的时代气息,迁徙路径,族群特征。它是小说艺术的一部分。南方作家往往要经过多重翻译才能抵达现代国家语文,这是与北方作家在语言的操持上所面临的记忆与语境大为不同的,这使他们感到艰难的同时又很富有。汉语和汉字是中国文明的母体,它承载着文明。方言是流亡和迁徙以及融合的产物,恰恰是方言保存了不少上古音和中古音。世界范围看,很多经典之作最初是以方言写成的,后来成了一个民族语言的母体和瑰宝。我们以汉语为母体,然后展开写作。如果还能够丰富我们的国家语文,那就是一种幸运了。
    李潇潇:它也是气味的重要部分。事实上,我读《日冕》的时候,语感上感觉是翻译体。
    霍香结:除了对话,大多数都是以翻译体写成的。一个是方言本身需要翻译,二是我们接触到的第二传统即世界文学其实都是经过层层过滤的翻译体文学。翻译体便是首选。白话文其实也是一种翻译体汉语,她具有摇曳多姿的一面。还有纯粹的文言,比如嗣子的批注。因此,方言,文言和翻译体现代汉语便是它的语言特征。我们也不大可能用明清小说语言来写作,时过境迁,我们要承认这种发展和进步。实际上是调和过去的语言和当下深层次的隔阂。这个是从鲁迅和沈从文时代就开始演进了的。当然,最根本的最难的是悲剧和诗性的开掘。
    李潇潇:书写饥饿用了很大的篇幅。我没法谈及那个最凛冽的部分,以及那形形色色的复杂的知识体系。它们是童年经验来的还是读书读来的。
    霍香结:童年经验占据了绝大部分,一些具体的地方性知识在《铜座全集》里有阐释。阅读当然也会培育一些可供拓展和经验性的东西。
    李潇潇:《日冕》写作过程中是否遇到写不下去的情况?
    霍香结:《日冕》推进时,饥荒写到一半时曾“遇阻”。莫元良再没有办法活下去。徘徊数日仍不知道如何结束持续的饥饿场面。屋顶上一声鸟鸣提醒了我,情节陡转。“天上的肉”完了之后,饥饿还在蔓延,莫元良即将死于饥饿。到这里写不下去了,整个小说就要轰然倒塌。他不能死,他必须以自己的智慧拯救自己和围子里的人。如果他死了,后面所有的章节就没有办法流淌下去。这个时候,围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这个蒋家公子出现在围子里的那一刹那,我就停止写作了,整个人扑到炕上,没有声音地恸哭到天黑。没有痛苦,也没有欣喜,就是一种苍茫止境,人的情绪大于肉身的存在。这种情感的体验此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在现实生活中也不曾有过。我自己也感叹,小说怎么会这么真实。一下击倒,必须扑倒在炕上才能透过气来,才能悲个痛快。这一天是9月7日趴了几个小时之后才起来,等这段情绪过后,太阳已经下山了,所有的人物和情节又往前流淌和涌动了。我在《日冕》中体会到了这种至深的情愫,深深地震撼了我。
    李潇潇:我特别为“戴胜鸟眼”逃狱故事着迷。王珉拥有了鸟眼逃狱故事,这个人格外生动起来。
    霍香结:鸟眼逃狱无疑让王珉这个形象更加深刻了。他将自己的意志发挥到了极致,放大他,我们才能看清楚启蒙之下道路选择的复杂多样性。
    李潇潇:你曾说过文本加速的问题。《日冕》读起来,确实有一种飞速的感觉。
    霍香结:语言加速,改变了19世纪以来小说的语言方式,变成一种散文诗化的语言,也是极度压缩的抽象叙述语言,速度极快。最终效果是在更短的篇幅里面改变文字的能量。随之而来的,是思维的加速。现代汉语里没有,我们就可以让它有。两个传统的熔铸仍然还在进行当中,这是个大周期。
    李潇潇:《日冕》写完,据说还是出了一点状况。
    霍香结:是的,出关后洗了一个澡,猝不及防,头发一块一块掉了,鬼剃头。
    李潇潇:你觉得你还会重返神垕,再写一批作品,营造一个庞大的文学故乡吗?
    霍香结:相信我,永远不会了。我对神垕的奉祭已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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