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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芙康 赵玫:民族文学,总会有应季好风光

http://www.newdu.com 2021-08-12  文学自由谈 任芙康赵玫 参加讨论

    任:古镇黄姚,本属汉族地区,这回,民族十三个,作家五十多,聚会于此,推敲文学,毫无隔膜感。“气场”搭配,话题融洽,煞是新鲜哈。
    赵:黄姚的味道,的确与其他地方不同,我是第二次来了。喀斯特地貌,川、滇、黔见过不少,而这里另有刺激。平坝里互不相依的山,拔地而起,峰峦伟岸,各有耐看的样子。绕前转后,阴坡阳山,铺开不同的植被。我昨天再次确认,古镇由九座山峰拱卫,远客经过,如无人指点,完全不明就里,须得进入林木掩映的镇子,才得窥见出人意料的黄姚。山环水绕、桥接亭连中,主街循着山水走势,延伸出宽窄错落的小巷。四平方公里范围,四百余处明清庭院,无一幢属于“明清式”的仿造。仅仅这项指标,全广西首屈一指。随处看去,祠堂的格式,院落的布局,家居的摆设,无一不是显明的汉族讲究。多民族文友们,又恰恰携来高原豪爽、草原亮堂,掺进这莺飞草长的三月。黄姚的千年季节,悠悠古意,迤逦于大壮族地区豁达的阳气,令与会者会心会意,如鱼得水。
    唱山歌,
    这边唱来那边和。
    山歌好比春江水,
    不怕滩险弯又多。
    在古镇畅谈民族文学,无论是你说,还是我说;无论是他说,还是她说;无论是彼此呼应,还是自说自话,恰如刘三姐领唱,众乡亲应和,酸甜有味,冷暖互知,青山绿水,同气相求。
    任:你这一说,让人生发思古幽情。我小时生活的古城,隐身大巴山腹地。长大走出山外,始觉老家非凡,有着种种稀奇。衣食住行、红白喜事、邀歌对舞、求神拜佛……或为别地所无,或为别地所异。最近一二十年,考古掘出种种器物、遗址,多被标上“国”字头徽号。愈是古怪,愈是族群成型的证据。
    十多年前,曾在美国波士顿郊区,参观印第安人原始部落陈列。走过长长黄土路,鞋面蒙上厚厚尘土。进得简易的隔断,逐一驻足。他们的灶间,让我惊呆。用四截石条围成火塘,柴块燃出火焰。铁钩勾连锅罐,可上下移动,控制饭熟菜香的火候。顶端梁上,悬挂几方或猪或牛或羊的肉条,任由炊烟恣意地熏着。让人揉揉眼,岁月一下子返身而去。这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下乡插队时的农户炊事,形神皆似,毫无区别。换言之,距今仅仅五十来年前,老家一带封闭山间,尚拖着半原始乡居的尾巴。为人处事,追随中原文化,亦讲忠孝节义,但又自含准绳:地居偏远忠有度,身近父母孝无涯;夫妻尽节节有头,朋友讲义义无边。
    作为巴人后裔,我当然始终认可本人的汉族身份,但有时亦会疑惑自己汉人的纯粹。遂顺理成章,凡有少数民族文友聚会,从来应允爽快,拨马便走。姑且盘点一笔流水账吧。
    四十来年,东奔西跑,区别闯天涯,都是串亲戚。不论富贵贫贱,心里只有投合,毫无生分。在黑龙江黑河,探访过全国人数最少民族鄂伦春;在辽宁永陵,拜谒过满族发祥地;内蒙室韦,见识了全国唯一的俄罗斯民族乡;在甘肃,游历回族风清云淡的张家川;在四川,登临彝族天长地久的大凉山。在新疆,伊犁薰衣草节,是哈萨克族的百年庆典;吐鲁番庭院歌舞,是维吾尔族的千载狂欢。最难忘,当属云南,处处风俗可人,毫无莫名禁忌。在瑞丽、西双版纳,沉迷傣族的魅惑;在腾冲,感慨僳僳族的洒脱;在香格里拉,惊佩藏族的凌厉;在大理,醉心白族的恬适;在楚雄,臣服彝族的激越;在丽江,陶醉纳西族的典雅……进过他们的寨子,上过他们的竹楼,端过他们的土碗,听过他们的故事。我这些曾经的“履历”,似乎有千般认同、感动,来自天然;亦仿佛有万种喜悦、亲近,源于血脉。
    赵:说到彩云之南的滇地,对于我,从来都有新意。即使子弹横飞,年轻也不觉害怕,我上过多民族聚居的麻栗坡前线。仅仅是参与民族文学会议,咱们一道去过两回云南呢。
    任:我耍心重,一沾庄重话题,每每留下些高山流水的记忆,而凡尘里的年、月、日,就都恍惚了。
    赵:整整三十年前,1991年夏天,天津奇热,飞到昆明,下机便被凉爽包裹。当晚金孔雀饭店,满眼都是新朋旧友的潇洒。一份名单,标志着高朋满座。年近八旬的陈荒煤打头,彭荆风、邓友梅、公刘、从维熙、林予、张凤珠、高晓声、曾镇南、肖关鸿、应红、李乔、苏策、张昆华、彭鸽子……单就“聚众”规模而言,可能,这算是最早关注“边地文学”的一次笔会。转天会场,座无虚席。六七十位与会者那份专注,那份志趣,那份诚恳,于我是第一回,也像是最后一回。比如荒煤老人,对少数民族文学所遇坎坷,深怀祈愿,句句忆旧之辞,都含着心疼。早在这之前,老人家已在《人民日报》,发出《阿诗玛,你在哪里》的呼唤,借题发挥,直抒胸臆。
    昆明的会,只算是活动序幕。接着会场搬到楚雄,然后,又移师景洪。荒煤在西双版纳,领着我们拜访了康朗甩。康家住在一片湖边,似乎是互相陶冶,湖添了诗意,人有了仙气。荒煤指着四周,满面喜色,告诉这位知名傣族诗人:“好山好水陪着你,出色文章就该你来写。”
    任:记得会标上的“边地”二字,会上会下受宠,竟然成了热词。这自有原因,恰可帮助理解多民族的来历。朝回看,很久很久的古时,洪水、地震、战乱、饥荒、瘟疫,种种天灾人祸面前,出于对消亡的抗争,人们趋利避害,大多迁徙到远离中心的边地。庞大族群,积累起独立语言,甚至创造出文字。更多小型部落,或仅有语言,没有文字。有些“近邻”,可能话语类同,却往往各有方言。世上太平风景甚少,强势者酷爱跨着战马,攻城掠寨,跑马圈地,抢妻纳妾。一旦终于消停,彼此慢慢变得从容与友善,随之安居乐业、歌舞升平起来,渐渐有了各自的歌吟、舞蹈、绘画、雕塑、诗、故事、宗教。现实,让人们达成共识,需要学问的互补,技能的互助,勇气的互勉,情绪的互慰,进而出现交流与竞赛。具体到边地文学的形成与前行,实为多民族物质发展的衍生,亦是多民族精神传承的象征。讨论少数民族文学,如果忽略“边地”,避开“边地”,将只会缘木求鱼。
    赵:那次因为是在云南开会,眼见民族文学生态良好,而个个谈兴甚浓。比如,彭荆风本是汉族作家,进入陌生的云南,仿若回到故乡。他清醒地忽略掉眼前种种皮毛,而是从自己内心启程,历经跋涉,走进异族的心灵,去探寻美丽、快乐、勇敢、良善。他结交了高山、河谷的多民族朋友,老老少少都成为乡亲,甚至就是自己的长辈、平辈与晚辈。春华秋实,就有了《芦笙恋歌》,就有了《边寨烽火》。我小时看这两部电影,为景颇族和拉祜族的风情着迷,为人物的恩恩怨怨吸引,却根本想不到,两部影片出自同一位汉族作家之手。
    任:有创造能力的作家,都有这等本事,挣脱单一民族的羁绊,投身天下世界。许多年前,从湖南凤凰,走出苗族青年沈从文。初出茅庐,肯定土里土气,当他熬过最局促的日子,见过最壮阔的世面,写出的人物、故事,虽仍在湘西,已自带开天辟地的气象。这个时候,谁还敢将他局限于苗族作家?不消说,这类典型,可以组成耀眼的方阵。还有老舍,还有霍达,还有白先勇,还有张承志……他们每位打磨出的文字,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展示中,无一不堪称尽善尽美的瑰宝。
    再看鲍吉尔·原野和严英秀。鲍吉尔·原野,作为骑兵军官的儿子,从小扎进曾祖母怀里,在老人《格萨尔王》的咏唱声中,一年年长大。他的许多文字,正宗草原特质。另有不少佳构,又洋洋洒洒,溢出本民族的表达。或者令人疑惑,遮住作者署名,你敢妄言作家是何方神圣么?曾与原野谈及此类现象,他一开口,更见气魄:“凡真正读懂了契诃夫,谁还会在意他的俄罗斯出身?让人关切的,仅有人类的尊严与苦难。”严英秀发蒙时,只会说藏语,不懂一句汉话。二十几岁开始写小说,已是地道汉人思维,标准汉语呈现。写到后来,写得引人钦羡,引人摹仿,直至引来汉族作家抄袭。这当然可以反证,她掌握汉语的能力,已抵达对民族的“背叛”。便有人,包括名头颇响的评论家,为找不见严英秀作品里的“西部”符号而着急。其实,疏离藏族的身份认同,她有故意成分,因此她的“辩驳”,十分平和,好些话欲言又止。我便猜想,她实际怀有创作大志向,但又不想将话说满。保持一点距离,是出拳之前的回收,是弹跳之前的下蹲。有朝一日,对自己的母亲民族,终究要作出文学的交待,并显然想让这儿女般的孝敬,更具逻辑性,更具领悟性,更具震撼性。
    赵:小严有实力,又有冲刺准备,确实值得期待。而某些少数民族作家,迷惑于浅层面的“再现”。再入门些,开始“缱绻”老者智,少者慧,男性刚,女性韧。这都不错,但若满足标签,只会停步于廉价的真实;平行循环,唯有结出涩果,麻痹读者的新鲜感。
    任:实话说,一些评论者难脱干系。他们有一嗜好,周期性捧出后起之秀,瞄准某男某女,将其习作吆喝为杰作。伯乐们实际上不负责任,一味夸赞夹缠习俗的创作,致使不少写手,误以为自己已经发迹。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固执于婚丧、祭祀、饮食之类,重复怀胎,拖养出来的娃娃,便带着一股大同小异的愚钝。
    这两天黄姚会上,结识贵州苗族小伙子梁祖江。他微信发来几首短诗。山里的诗人,已另有诗路,不再满足于“从哪儿来”的表白,而是沉浸于“到哪儿去”的追问。故乡的河,被一条鱼困住,免不了生出不知所措的茫然。将重重大山推开,裸露出自生自灭的不甘。用秋天看见桃花的欣喜,暗地发誓,做一名杰出的人间过客。我不懂诗,读后只觉杂树生花,后生可畏。尝试品品这几行抒发,谁又能甄别出民族的差异?
    赵:“边地文学”活动之后,又过了十几年,“全国少数民族文学会议”在昆明召开。我是代表,而你是怎么“混”进去的呢?
    任:作为特邀媒体,会议手册,榜上有名呀。从我身上,多次验证,汉族与少数民族,唇齿相依。少数民族文学,在我心里,岂是“牵念”二字便可道尽?
    赵:记得第二次昆明会上,会场隆重、热烈。台上的报告,检阅成就,充满激情。台下则一片纷纭,有的忙于探讨会后旅游线路,有的则在忧患民族文学的未来。我不属于后者,但喜欢倾听他们的述说。随时代变迁,高新科技,日新月异,社会演变,烈焰腾腾。民族融汇的大势,并非人的意志所能左右。就拿满族来说,并未经历久远过渡,语言与文字,却基本消逝。历史覆没之快速,令人气馁。一个曾经气吞山河的民族,归于沉寂,可以如此悄无声息。大概唯有文学,尚能延续岁月记忆,藉以鸣奏地老天荒的挽歌。因而,少数民族文学的独特性、重要性,理应弥足珍贵、不可或缺。手心连着手背,每次民族兄弟姐妹相聚,喜欢引吭高歌、翩翩起舞,又都会见面便亲热,分手真伤心。
    任:理解,理解,惆怅是免不了的。顺乎自然,各尽人事,见证潮涨潮落,适应悲欣交集。麦苗儿青,菜花儿黄,民族文学,总会有应季好风光。
    (《文学自由谈》2021年第4期,原标题《在黄姚,对聊民族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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