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台湾作家 风信子 二月的北京,夜色寒冷而迷人。我和妻,还有王立先生,与风信子并肩穿过王府井、新华街,到美食城“石亭”,由风信子做东,品尝日本料理。同过去一样,还是那种温热米酒和生鱼片,一柔一刚,生活和大自然的最佳契合,给我的形象思维幻化出都市以外的野味画面……这次是风信子“奔丧”路过北京,第三次为我留下的一章散文诗。 几年前,萧乾先生介绍我认识台湾女作家风信子(酆台英)。这美丽的名字让我想起属多年生草本百合科、有红黄白蓝紫各色艳丽总状花序的风信子。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电话里。那时她住北京王府饭店,早上7点钟我们便开始了第一次马拉松电话。话题是惟一的:文学和创作。说到激动时,顺手拉来鲁迅、胡适、琼瑶、三毛和当今大陆文坛“走俏”作家评论一番。第一次,我们就“一听如故”。还有一次是同陈漱渝等人和她一起去看吴祖光、新凤霞,因为人多,使我有机会变成隐形人,躲在一旁不言不语,借机享受别人讲话的雄风和韵味,细心体察风信子花期里的心态。 我读过她的散文集《花言花语》(台湾黎明文化事业出版公司出版),严格说那是一部散文诗集。丰富的想象,飞扬的文采,使我们在花的世界里流连忘返,让我们尽情地采撷大自然的色彩和精神。在这本书里,我发现她是一位诗人,一位纯粹的抒情诗人。我还读过一些散篇,在她的其他散文诗、散文和小说里,我发现她不仅和大自然合而为一,更与人情社会契合一起。她的视野相当开阔,绝非一色的儿女情长。在北京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心情小站》(中国文联出版社,1994年),是名副其实的感情驿站,我们可以和她一起在那里找到海的遐想,云的梦幻,找到生的慰藉和情的寄托。这几年,我们书信来往不断。她的信,每一篇都是写景抒情明志的美文,写得既汪洋恣肆,又亲切自然。我妻建议我和风信子合出一册以散文笔法写的书信集,她立即响应,并为这本书起了个名字《海峡风信》。风信子刻苦勤快,不到一年工夫,就业余写下十余万字。但我因分心分身不能专一,我这一部分却迟迟未能交卷。待到我移心于此时,曾答应出版的那家出版社来信说,除缴1至2万元之外,还需认购2000册。我无话可说,只有沉默,只是把这消息,通过“海峡风信”传给风信子。 春节时我给她寄过一张梅花贺卡。她回信说:“你的贺卡放在办公桌的台灯上,金亮的福字我放在心底。我天天与海对岸的温意暖情相共,再大的风浪波折都无所惧。”她对北国风光有着许多向往,渴望一睹万里雪飘的恢弘雄浑。1994年2月28日,她在信里说:“我安抵台北辛亥路家中,身上依旧残留着京城里的气味。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敲着键盘,心中升起一股幻觉。这不到10天的相聚,究竟是大伙变着把戏还是我变着把戏?为什么清晰的回忆,却如10月的高空焰火?瞬间闪亮,刹那中寂灭!进京去来,让我仍留着‘下次必定再来的念头’。这座古城,似乎在我心上圈了一道魔咒,叫我一趟趟地为解这个魔咒而来,却也一趟趟地在来了之后,非但旧的魔咒未解,反而更增添了新的魔咒!于是,我眼看飞机扔下枯秃的榆槐枝桠;我瞥见积雪的河塘倒影着机身,我知道,有一件非常重要的行李忘了带走;我确信:有一桩十分必要的事物忘了收拾;但是,我更了然:那件重要的忘了带走的行李,是我‘忘’了带走、一个名叫‘J’的行李;忘了收拾的,是一桩名叫‘回忆’的事物。生命中,有许多偶然;也有许多必然。十年前,我绝对料不到,梦也不曾梦的是:这一生中,会对这样的一座古城,有如此浓烈的‘归乡’之感;这一生中,有块土地能让我产生重回母体子宫般的深恋。尽管这座古城正逐渐消失她的原貌,然而,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我踩在这块大地上,无论她如何改变,她始终是我的‘原乡’,是我的故土。古老的说法:孩子落地后,胎衣就必须埋在产妇的床脚下。我想:这座古城让我如此深恋,必是前世的我,曾将胎衣埋在这古城的某个小胡同中;必是前生的我,把灵魂、骸骨埋葬在这古城的某一处土丘荒垒里。于是让我在今生的某个时辰中,一而再地重返古城,想翻找胎衣,想重新拼合枯骨,想找着曾埋的胎衣后,能再回母体子宫;想拼合枯骨后,再走一趟前世今生。一趟趟,不厌其烦地来;一趟趟,不择手段地来;一趟趟,为圆前世未了之梦来;一趟趟,为续今生未竟之缘来。如候鸟,如鳟、鲑,无须旁人指点,心中自有一个方向,一个目标,回到北京城。此刻,身在台北,心,依然留在京城大地上,留在晴冷的京城空气中。” 这封信犹如永驻的春风,一直温暖着我的心。她的情怀,她的人格,她的文品,以及她那几分血气几分侠气中的细腻和温柔,都是认识她的透镜。 她说过,已逝的岁月是耕耘,是播种,尽管写作之路坎坷崎岖,但是,她无怨无悔,载欣载奔,一颗虔诚的心期待着开花、结果、丰收。风信子正当花期盛时,她必然年年盛开,“带着亘古的盟约和淡远的幽香与春相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