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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蜚:记住来时的路

http://www.newdu.com 2021-05-26 十月文艺出版社 鹤蜚 参加讨论

    关键词:鹤蜚 六盘水
    六盘水,这座共和国最年轻的城市,曾经中国大三线建设的主战场,当年,从他乡走来的成千上万建设者,用青春和热血,在六盘水开启了改天换地的奋斗模式,他们把一生都交给了这座城市,交给了三线建设……
    正是三线建设,才带来了大西南的繁华;正是三线建设,创造了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六盘水市;正是三线建设才使云贵高原、乌蒙山脉,繁花似锦、壮美如画。
    扶贫经历催生写大三线故事
    促使我创作关于三线建设的长篇报告文学的契机,源于我到贵州六盘水贫困县水城县的一次扶贫经历。
    记得那是2018年秋天,有一天,我接到大连中山区区委宣传部刘辉副部长的电话,中山区要组织几位文艺家到贵州六盘水水城县进行文艺扶贫,时间一个月,区里决定派我前往并担任领队。她特别强调,六盘水水城县是贵州的贫困县,至今还未脱贫,那里的工作和生活条件都比较艰苦,让我考虑好了再决定。
    不用考虑!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大连与六盘水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的三线建设,尤其是近20多年来,大连对六盘水从最初的扶贫帮困,到当前的东西部协作,与六盘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六盘水全面奔小康的道路上,一直有着大连人的身影。大连有上百位干部在六盘水城乡挂职,最长挂职的已有3年多的时间,其中许多干部是在贫困县水城县挂职。我想,六盘水一定有许多感人的故事可写。而且,我本身就是一名文艺志愿者,又是民进会员,我在工作和写作之余,喜欢做公益,我担任辽宁省禁毒公益形象大使,在多所高校担任业余文学辅导老师,还主持过多种公益性的文学讲座、文化讲堂、文艺沙龙等活动。如果能为六盘水脱贫攻坚出一份力,吃点苦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2018年11月19日,大连北风呼啸,我在寒风中出发,前往六盘水,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文艺帮扶。这之前,我对六盘水知之甚少,更不知道水城在哪里,想象中六盘水水城县穷得不成样子,那里的孩子们上不起学,农民们吃不饱饭。然而,当我踏上六盘水的土地时,我被眼前这座城市震撼了,六盘水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而水城县虽然是国家级贫困县,也没有我想象中那样贫穷落后。
    在六盘水的一个月时间里,我在开展扶贫工作的同时,深入六盘水城乡调研,到杨梅乡、阿嘎乡等乡镇采访,到苗族山寨、彝族山寨等少数民族地区采风,到陡箐等地参观学习,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个月的扶贫经历,不仅使我对六盘水有了初步的了解,更使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城市的历史,就去当地的博物馆。
    我先后参观了贵州三线建设博物馆、六盘水规划展示馆、六盘水马拉松博物馆、六盘水三变改革博物馆、重庆1964三线建设博物馆等场馆,我第一次接触到共和国大三线建设的历史,第一次知道六盘水是因三线建设而兴的城市,第一次知道六盘水是共和国版图上最年轻的城市……
    六盘水的开发史,就是三线建设的历史。
    三线建设的历史,就是六盘水的诞生史。
    六盘水的冬天阴雨绵绵,空气潮湿,天气阴冷,但是,六盘水人给我的印象,永远都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在六盘水一个月,我亲身感受到了六盘水人纯朴、善良、厚道的一面,我所到之处,所遇之人,所经之事,都给了我许多感动。我住在水城县委党校,即便党校里的普通工作人员,也都有着很高的综合素质和涵养,他们对客人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水城多雨,每到出门的时候,服务人员都会提醒我别忘了带雨具;用餐时间到了,总会有人提醒;外出的时候,会有人帮你代收快递;在街上打听路,总会有人热心地指点,还会送你一程;遇到任何事,他们都会不厌其烦地协调解决;在旅游景点里,从没遇到过任何不快……
    水城县委党校与县委、县政府在一个大院里,党校宿舍位于半山腰的高处,可以一览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全貌。经常,我看到县委、县政府办公室的灯光彻夜通明,由于脱贫任务繁重,许多干部下到乡镇一线蹲点,开展扶贫工作,留在机关的干部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工作,加班加点挑灯夜战已是机关干部工作的常态。县委、县政府的会议经常开到半夜,有一次,我在县政府食堂吃饭时,听一个工作人员说,脱贫工作任务繁重,他们的县长已经20多天没有回家了……
    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工作人员跟我说,六盘水是三线建设而来,他们机关干部许多人都是三线人的后代。“我们干不好工作,就是对不起三线人。”他说。
    我在阿嘎乡调研时,看到在那里驻村的干部、水城县文旅局局长杜昌丽和办公室主任何文涛,两个人就住在乡政府一间办公室里,办公室也兼卧室,地方太小,两个人只能睡上下铺,她们的床上和办公桌上铺满了各种文件、相关材料等,她们的工作都是连轴转,一边要处理好本单位和本行业相关工作,一边还要全身心地投入脱贫攻坚工作中。
    杜昌丽告诉我,她曾经在水钢工作过,水钢有许多三线人的后代。何文涛也说,她的婆婆一家人都是参加三线建设而来的。
    我遇到的许多六盘水人,几乎是见面三句话就会说到三线,他们告诉我,六盘水是三线建设而生的城市,没有三线建设就没有六盘水。
    六盘水是个懂得感恩的城市,我遇到的六盘水人都对这个城市充满了热爱。在六盘水扶贫期间的亲身经历,使我对这个城市充满了感动。
    扶贫工作快结束的时候,有一天,朋友开车带我们去市委附近的特产店,由于导航不准确,我们的车转来转去就转到了市委的北门一带,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特产店的门。这时,我发现从市委大院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就上前向他打听,他告诉我特产店就在市委的南门,又听说我们是大连来扶贫的,他让我们稍等,他说开车转到前面需要绕很远的路,他让市委的门卫把门打开,让我们把车开进市委大院,引导我们停到离特产店近的地方,让我们放心停车就好,然后又把我们送到市委旁边的特产店。然后,他去办事了。没想到,他办完事后,又回到了特产店,帮我们提些参考建议。他一直等着我们买完东西,然后又把我们送出了政府大院,远远地向我们挥手再见。
    临走时我主动加他微信,才得知他叫付昆,是六盘水市委办的秘书。一个与我们素不相识的市委办秘书,只因为我们是大连来的客人,就真诚热情地帮助我们,真是让我们感动。
    付昆说,大连与六盘水山水相连,他感谢大连对六盘水的帮助。付昆说他也不是六盘水本地人,他和那些当年的三线建设者一样,是从外地来到六盘水的。他和许许多多三线人一样,热爱六盘水,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故乡。
    扶贫结束后回到大连,我和很多朋友讲起六盘水。每当我问他们知道六盘水怎么来的吗,了解大三线的历史吗,大家几乎都是一头雾水。即使大连与六盘水有着长达20多年的帮扶和东西部协作,但大连人对六盘水和大三线还是知之甚少,就是偶尔遇到知道的,也只知道一星半点,少有人知,当年大连上万人离开家乡到贵州参加三线建设,更少有人知道大连医学院曾经整体搬迁到了贵州遵义。甚至有人说,三线?你是说三线城市还是三线明星?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脑海里一直想着三线建设,想着六盘水,想着那些三线人。三线建设者,他们把青春和热血都洒在了云贵高原、乌蒙山脉,他们为共和国大三线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为六盘水的今天做出了重要贡献,他们的事迹应当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故事应当传播得更远。渐渐地,我萌发了要写一本关于三线建设的书的念头。我开始收集相关资料,补充相关知识,在心里浇灌着思想的土壤,期望那朦胧的种子一点点地孕育,破土,发芽,成长……
    走进三线人的世界
    重返六盘水的第二天,我马不停蹄地进入工作状态。我跟着水城县委宣传部部长龙挺下乡到杨梅乡,参加当天下午召开的六盘水市扶贫攻坚动员大会,那天的会议从下午3点一直开到晚上7点,杨梅乡书记谭有燕告诉我,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没有回家了,扶贫攻坚任务非常重,家里十三个月大的孩子交给了孩子的姑姑帮着带。
    谭有燕告诉我,她的婆婆一家人都是三线人,她的同事、朋友中也有许多是三线人,还有许多是六盘水市的新移民,有的是大学毕业分来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热爱这座城市。
    一开始,我的采访进展缓慢,之前帮我联系采访的部门迟迟没有回音,又由于各种原因,我一时联系不到想要采访的三线老人,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那就先从历史资料查起吧。
    我先到了水城档案馆、文化馆和六盘水市档案馆、图书馆等单位查阅资料,由于当时三线建设保密,并没有留下多少公开的报道和资料,但是,还是查到了一些当年的会议纪要、表彰、总结等历史资料。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天天都到档案馆,坐在档案室里,埋头在泛黄的纸堆里,在一盒又一盒尘封的档案里,寻找三线建设的历史痕迹。当历史的画卷在我的面前一点点打开时,越走近,我越感觉这个题材写作的难度。三线建设已经过去50多年,涉及的13个省和自治区,影响了几代人,改变了千万人的命运,如果对三线建设进行全景式的书写,必将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我把目光聚集在六盘水的三线建设。
    六盘水是因三线建设而兴的城市,是西南地区三线城市的优秀代表,在三线建设的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六盘水无法涵盖整个大三线建设的历史,但六盘水无疑是中国大三线建设的一个缩影。
    然而,写六盘水三线故事,就是写六盘水城市的历史。为一个城市写史,我能完成这样的任务吗?
    再难也要完成。三线建设这段共和国历史,至今仍然有许多人不知,而三线建设的老人正在一个个老去,三线故事将随着他们一起成为尘封的往事,我有责任,去完成这样一个使命。
    三线建设时代久远,历史漫长,要完成三线建设这一宏大题材,既需要深入研究这段历史,深入挖掘,做足功课;又要采访三线建设者、亲历者以及相关人员,积累素材,待粮草备足,再集中发力,才能成功。
    就这样,在开展文艺扶贫工作的同时,我开始了在六盘水的深入生活和采访。我行走在乌蒙山重重的大山之中,从水城到盘州,从六枝到遵义,从贵阳到清镇,从一个矿区到另一个矿区,从钢厂到老电厂,从一户人家到另一户人家,从一位三线老人到另一位三线老人,在六盘水两个月的时间里,我采访了近百名参加三线建设的老人和他们的亲人,以及与三线建设有关的单位和领导,还采访了老六盘水人和新一代“移民”。从水城古镇的三线博物馆,到盘州三线文化产业园;从遵义1964三线文化园,到六枝矿区的三线博物馆……就这样,怀着对三线建设者的敬仰之情,怀着一个作家的使命感,我不恋山水风情,无暇凉都美景,一路走来,一路采访,做三线人的倾听者,做城市历史的记录者。
    记住来时的路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对我们共产党人来说,中国革命历史是最好的营养剂。”
    三线建设史,是一部共和国开天辟地的奋斗史;三线建设史,是共和国英雄赤胆忠心的承载地;三线建设蕴含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红色基因,包含着中国共产党人特有的精神气质,是我们时代前进历程中取之不尽的精神动能,留下的是永生难忘的记忆和宝贵的精神财富。它淬炼于艰苦创业的历程之中,书写着一代代三线人努力拼搏、砥砺奋进的壮志豪情。
    不管走了多远,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
    “今天,距离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从未如此之近,这个国家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信仰的光芒和力量。”我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漫长而艰涩的创作才刚刚起步,我有千万字的文史资料需要研读,我有几大本的采访记录需要整理,我有一个又一个录音需要收听整理,但我从不担心,我心里有了坐标,有了目标,有了学习的榜样。再苦再累再难也无法与三线人的苦累和痛相比。我给自己制订了详细的写作计划,每天晚上一定要写到零点结束。
    我知道,六盘水不是三线建设的全部,但六盘水却是共和国三线建设的典型代表,整个三线建设的精华。我只想通过亲眼所见、所听、所想,告诉人们,在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里,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抛家舍业,来到三线,来到六盘水,用他们拉来的设备,用他们燃烧的激情,用他们的智慧和汗水,把六盘水从一个不毛之地,建设成为祖国大西南最现代化的城市。
    50多年过去了,三线人已经越来越少。再过50年,三线历史将会更加遥远,那时候,当年三线人的选择,或许会成为历史研究的一个课题,但是我知道,他们在人生的关键时候,做出了勇敢的选择,他们在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他们在用小我的行动,把小我的命运,融入大国的情怀之中,哪怕那条路上遍布荆棘,哪怕那条路通往险境,没有人能阻挡三线人的无悔追求。
    三线建设是一曲热血燃烧的壮歌,是一曲荡涤心灵的英雄史诗,是几代人的生命之火燃烧起的炽烈火焰,映照在共和国的历史的天空,这浓墨重彩的一页将不可磨灭地留在国家的记忆里!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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