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邓局长》 张旻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08年12月第一版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古今中外不断地有人愿意讲述她、阐释她,每个人对她都有发言权,而且没有对与错,都是人类的箴言。世上不存在一种爱情是错误,哪怕沾上几层荒诞的色彩,只要是爱情,永远都有美好在里面。总是有人在试图探讨和表述爱情,用文字来表现爱情,也许是矫揉造作的絮语,也许是庸俗的陈词滥调,也许是煽情而轻薄的鬼话,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情是人类必需的情感之一,不可替代,无法涂抹。 在文学题材上,爱情这个主题消磨不尽且永远说不明白。爱情的类型各式各样,角度千差万别,但对于作家来说,要靠诚意和才华来呈现爱情;对于作品来说,要以说服力来征服读者。以我个人的鼠目寸光来看,上海作家张旻凭借他笔下的“爱情”,成为中国当代作家中最有诚意和最有说服力的一个。当然,这样的判断你也可以不同意,毕竟我不是统计员,而只是一个看过小说、喜欢抒情的人。 在看到张旻的小说之前,我甚至得出过一个不靠谱的结论:中国人是不适合写爱情的人群,至少当代文学呈现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要么虚妄,要么卑微,而这些都不是对爱情最为妥帖的表达方式。比较而言,我不认为贺奕的《身体上的国境线》、北村的《望着你》、鲁羊的《鸣指》等等称得上是爱情小说,这些小说跟“爱情”有关,但不见得找到了击中爱情的子弹。即便一直喜欢甚至愿意听从韩东的《我和你》(突然想起来,以上这些人的名字在所谓的当代文学版图上多少跟张旻产生过交集),我也不觉得韩东写出了所谓的爱情真谛:《我和你》的男主人公在爱的面前更多的是表达了一种卑微,除了因为真实而展现出来的爱情颗粒外,爱的细节以及美好都未充分展现——《我和你》没有像韩东以往的小说那样让人充满惊喜和满足。 跟以上这些写作者相比,张旻的小说有一种踏实的经历感,一种真实的现场感。在读张旻小说时,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恍惚。好像这个叙事者既不是亲身经历者,也不是被动的虚构者,而是一个高高在上、洞察了世间真相的“先知”。一个中年男人,但凡经历了或喜或忧的爱情之后,怎么能够还如此清醒并真诚地写出那些有关爱情的细节呢?张旻笔下的这些中年男人,无一例外深深地爱着“爱情”,“爱情”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重要到生活的美好几乎百分百地要靠他们百折不挠追求的“爱情”来展示。过于执著爱情的追逐之路上,难免会遇见可以称之为“残酷”的东西。如果将《猜火车》、《燕尾蝶》、《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等电影的类型,称作“残酷青春” 片的话,那么张旻一系列以爱情为主题的小说,则可以称作为“残酷中年爱情”的日记体小说。正是这些一段段残酷中年日记式的小说图景,令“爱情”这个伟大的文学主题在眼下的中国当代小说中不至于长期缺席。 张旻的小说总是把个人视线集中在一个中年男人或卑微或平庸的爱情之路上,他愿意对这个人物赋予最深情的关怀,用最具个人情感特色的故事将一个个中年男人的爱情细节和爱情观呈现出来。他以往的中短篇小说,比如《爱情与堕落》、《芳心一片》、《破绽》、《我想说爱》,说不上情节吸引人或者语言充满魅力,但独特的视角下总有一种抓住人的力量柔软地藏在其中。在个人阅读的记忆中,师范学校里一对师生在老师宿舍里发生一段暧昧的场景,某个舞会上男女迎着音乐用身体交流的场景,中年丈夫望着妻子与他人在自己刚刚装修好的新房中深吻的场景,这些都成为张旻小说里朴实无华的情节和语言。正是这些鲜活并肉感十足的细节,让爱情这个怎么说都有几分美好的词,可以光明正大地存于中国当代小说中。 张旻的这部最新长篇小说最初发表在《收获》上时叫《谁在西亭说了算》,无论是《邓局长》还是《谁在西亭说了算》,都没以前那种直接切中“爱情”主题的名字厉害,因为这部长篇小说披了一件凶案小说的外衣,有一个头尾相连的悬念。但是,我仍然把这部小说看成是一部实实在在、彻头彻尾的以爱情为唯一主题的小说。它讲述的仍然是一个中年男子被爱刺伤后,痛得连连叫出声音的故事。当两个女人从主人公邓涛身边相继走掉时,那种痛的体会是对爱情的一种堪称完美的诠释。爱情总是充当那个美好而伤感的角色。比如说,生活中你不能没有爱情,没有爱情的生活是不完整的,甚至是不对的;而生活又往往需要你时而体会一种痛,这种对痛的体会只有爱情最合适给予。 张旻的小说从来都是平实而没有半点华丽或者晦涩的,甚至在写法上也有老套的嫌疑。他从来不会一惊一乍地写一个故事,运用复杂的技巧描写某个情节的时候也少见,所以你可以抱怨这位作家实在太注重修辞和技术了。但,正是这一点,让张旻从形式上与上世纪九十年代那一拨从事先锋写作的作家区分开来,这样坦诚而忠实于自己艺术感受的写作方式,在当代作家中显现出一种罕见的诚意。在我看来,这种平实而厚道的“返潮流”写法不是因为特立独行而显得卓越,而是因为作家忠于生活本质、懂得用恰当的形式展现自己的内容,仅凭这一点,就使张旻绝对称得上中国当代少有的懂得“分寸”的作家。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