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堂回想录》 周作人著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年6月出版 这几天忽然走红运,各地的作家同道、编辑朋友以及素昧平生的学者纷纷给我寄书,整整齐齐码在办公桌上,望一眼都觉得气象万千,富庶无比。同时又越发的自感卑微:一个天资平常的人,在他人的著作里浸泡得越久,就越发对比出自己知识贫乏、经历浮浅、才情平庸、思维枯涩,就越发感到自己像张爱玲说自己遇见心爱的人那样,头颅在一寸一寸地低下去,低下去,一直低到尘埃里,然后开出一朵名叫自卑的花来。 得闲抽出其中分上下两册的《知堂回想录》,这种卑微的感觉就更深了。我从前一直不太喜欢知堂老人写的书,主要是嫌恶他总是喜欢连篇累牍地掉书袋子。而且他不仅掉别人的书袋子,还大段大段抄录自己从前的文字。但他晚年回忆往事的文章,却似乎改了脾性,一派拙朴无华的厚重,一派清水芙蓉的典雅。并且其文字的确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粗看絮絮叨叨毫无章法,实则前朝遗事旧世风云一壶装,人生巨细生命凉热两眼收,打开,就是一部漫长的历史、一座思想和知识的宝库、一条浩荡的大江河,生生地把人吸进去,出不出来。 读了才半册,感叹就很多:要想成为周作人,起码要具备3个基本条件。一是要活得长,二是要笔头子勤快,三是要心态好。第一条,周作人活到了82岁有余的高寿。第二条,周氏一生著作等身不算,还有每天记日记的好习惯。他的回想录里许多的事件、掌故,连细枝末节时间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毫厘不爽,依靠的就是历年的日记本。第三条,周氏的性格世故圆融,调适心态,高也高得,低也低得,能安心玩古董、抄古书、写东西。 记得多年前在一本纯文学期刊上,看到一位荣登当期封面的作家说,他的藏书只有300本不到,并且40岁一过他就不再读其他作家写的书。当时我读他写的那篇文章,以为他是妄自尊大,而我一向不大看得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哪怕他红得如日中天,所以我当时不屑于记住他的名字。现在,我有点理解他了,他肯定也是被古今贤能的著作压迫得不堪,日益感到写作的自信心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流失,于是干脆发誓不再读别人的书,干脆做一只套子把自己装起来,一个人躲在里面安心著述。 张爱玲曾在《流言》里说:“初学写文章,我自以为历史小说也会写,普洛文学,新感觉派,以至于较通俗的家庭伦理,社会武侠,言情艳情,海阔天空,要怎样就怎样。越到后来越觉得拘束。” 卑微也好,总算是一种生活姿态。一个人在生活的泥宕里越陷越深,卑微感总是会越来越强烈的,并不仅限于读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