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青山七惠著 竺家荣译 《窗灯》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9年6月第一版 谈论青山七惠这样的日本作家,难免会再次势利地想到“八○后”和“女作家”这两个标签,如果将这两个关键词放在当代华语文学的坐标体系内再来丈量一下的话,作为只会用汉字写字的中国人,我真的感到一种羞愧。 如果有一位女作家能让她的读者忘却作家本人的性别,甚至在异性读者面前恍然失去自己的性别特征,我觉得她就算成功了。 这种说法连我自己都觉得诡异,我试着把它说得明白些。比如我们看一个女孩在银幕里演戏,或者站在台上唱歌,首先注意和判断的就是她长得怎么样,是否够女人味,有没有女性的那种吸引力,在这点上甚至同为女性的观众也是这样,好像面前的女孩先不论别的,首先就是要给你展示一下她作为女孩的特征一样。这就注定大多数站在你面前“表演”给你看的女孩首先要有女性特征,那是重要的卖点。 回到阅读小说上,我记得很久前看陈染、虹影这些女作家时也是一样,读的时候我就在猜想她们长什么样,然后看到照片时会再在心里想一下——如我所想,或者“哦,原来是这样”,她们漂亮的脸是跟小说中散发出来的韵味有关系的。尽管不一定人人都像我这样的低级乐趣,但我知道一定有人跟我的情形差不多,要猜想,要认证。 作为男读者对读女作家作品时发生的猜想和认证,之前没多想过,好像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当然这里面不应该包括苏珊·桑塔格、西蒙娜·薇依这类作家,因为她们身上早已经褪去性别的标签,或者在思想的笼罩下,你已经分辨不出来桑塔格、薇依她们身上的女性特征了(这一点从桑塔格后来出柜和薇依终身没有一次正经的恋爱上也可以看出来)。直到一年多以前我看到青山七惠的《一个人的好天气》时,我才第一次不再在乎一位女作家究竟长成什么样。 那是一次充满惊喜的阅读。这样说有点矫情,但没办法,除了惊喜,我想不出别的什么词。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不经意间遇到一个如此伟大的作家。就像评论家埃利·富尔在七十多年前评价塞利纳的《茫茫黑夜漫游》时的说法:“我认识了一位国王,也许你已听别人谈起过,他叫塞利纳,《茫茫黑夜漫游》的作者……”我觉得自己也有了一次与国王的近距离接触。 包括这部刚刚出版的《窗灯》,青山七惠目前翻译成中文的作品全加一起不过九万字,三篇小说,凭这就称之为伟大作家?一点不过分,在我看来,仅这三篇小说已经让世人知道,青山七惠就是那种接近人类针对文学所能做到完美境界的作家。无论用怎样的态度和词汇来评论青山七惠,都跟她已经接近所谓文学史上的高山的事实毫无关系,她已经做到了,在我眼里,她在纯度上跟马尔克斯、库切、冯尼古特等等这些伟大的作家没什么区别,都是人类对文学品质的一种基本体现。 在期待这部青山七惠的处女作的时候,我又重新翻了翻《一个人的好天气》,那时我还在念叨“八○后”这个关键词,我还在想着我们自己这里所谓华语写作的八○后作家们。相比之下,我觉得我们的“八○后”这些年一直在吃屎,而不是在做跟写作有关的事情。回想起几年前国内文学杂志推出的那些“八○后写作”,也包括“重塑七○后”什么的,他们大多成了这个肮脏时代的炮灰,事实也证明他们大多数跟文学没大关系,当然,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这是一个跟“规划局副局长质问记者到底替谁说话”、《焦点访谈》里“让人心神不宁”一样的丑陋时代的问题,一个整体的、全面的问题。当我看完《窗灯》时,不再惦记什么八○后了,青山七惠用朴实的作品证明了自己已然不需要任何标签和符号,她就是为这个时代写作的一个作家。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