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的见解是高明的。一方面,从大局考虑,不撤换李善长,有利于政局稳定;另一方面,他已经萌生退意,仿效张良,急流勇退,不想卷入权力漩涡,招来杀身之祸。这位再世孔明,果然有先见之明,朱元璋心目中的人才——杨宪、汪广洋、胡惟庸,先后受到重用,也先后被朱元璋处死。刘基如果出任丞相,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胡惟庸其实是一个宵小之徒,由于李善长的提拔,才步步高升;也由于李善长的推荐,才被朱元璋任命为中书省左丞相。此人逢迎有术,深得皇上宠幸,形成“一人独相”的局面。《明史·胡惟庸传》写道:“帝以(胡)惟庸为才,宠任之,惟庸亦自励,尝以曲谨当上意,宠遇日甚。独相数岁,生杀黜陟,或不奏径行。内外诸司上封事,必先取阅,害己者辄匿不以闻。四方躁进之徒及功臣武夫失职者,争走其门,馈遗金帛名马玩好,不可胜数。”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不可一世的嘴脸。他自以为有皇上宠幸,有李善长这样的元老重臣为后盾,可以为所欲为。 胡惟庸居然把持政府多年,官员的生杀升降,不请示皇帝,自作主张;中央和地方官员给皇帝的奏折,必须先经过他审阅,凡是对自己不利的,一律扣押。朱元璋用人多疑,在任命胡惟庸为左丞相的同时,重新起用汪广洋为右丞相,利用他和李善长的矛盾,充当耳目,监视胡惟庸。因此,他对于胡惟庸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位权势欲极强的皇帝,绝对不能容忍大权旁落。 洪武十三年,他突然宣布处死胡惟庸,罪名是“擅权植党”。胡惟庸的死,是咎由自取,无可非议。问题在于,皇帝要除掉的并非一个人,而是要株连一个庞大的“胡党”——“胡惟庸党”。当时株连被杀的就有御史大夫陈宁、御史中丞涂节,以后陆续株连被杀的“僚属党羽”及其家属,据说有一万五千多人。 皇帝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陈宁、涂节之类,而是李善长这样的开国元勋。这种心态被敏感的官员察觉,立即投其所好,纷纷请求株连李善长、陆仲亨等人。奇怪的是,皇帝没有同意,说道:我起兵时,李善长来投奔,当时我二十七岁,善长四十一岁,他的建言大多符合我的意思。陆仲亨当时十七岁,父母兄弟都死了,跟随我出来打天下。这些人都是我初起时的股肱心腹,不忍心杀他们。 这是实情掩盖下的谎话。并非“不忍心”,而是不能下手。因为已经给李善长、陆仲亨等人颁赐了“免死铁券”,上面写了:“除谋逆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尔免二死,子免一死”字样,仅仅是“擅权植党”是不能处死的。因此必须把“胡惟庸党案”的罪状逐步升级,罗织“谋逆”(即谋反)罪,才可以把拥有“免死铁券”的开国元勋置于死地。 果然,洪武二十三年,胡惟庸党案逐步升级为“谋逆”,并且牵连到李善长等人。朱元璋振振有词地说:“满朝都是胡党”,必须彻底肃清,并且用《昭示奸党录》这样的正式文件公布于天下。现在人们看到的有关这一案件的记载,无论《明太祖实录》还是《明史》,其源盖出于此。 确定李善长串通胡惟庸谋反的“罪证”有两条。其一是他的弟弟、胡惟庸的岳父李存义的供词,其二是李善长家奴卢仲谦的告发。《明太祖实录》与《明史·李善长传》所说大致相同,其情节之栩栩如生犹如小说。 ——《明史·李善长传》很少细节描写,唯独这一情节大肆渲染:“惟庸家因言存义等往时交通惟庸状,命逮存义父子,鞫之。词连善长云:惟庸有反谋,使存义阴说善长,善长惊叱曰:‘尔言何为者,审尔,九族皆灭。’已,又使善长故人杨文裕说之云:‘事成当以淮西地封为王。’善长惊不许,然颇心动。惟庸乃自往说,善长犹不许。久之,惟庸复遣存义进说,善长叹曰:‘吾老矣,吾死,尔等自为之。’或又告善长云:将军蓝玉出塞至捕鱼儿海,获惟庸通沙漠使者封绩,善长匿不以闻。于是,御史交章弹劾。善长奴卢仲谦等,亦告善长与惟庸通赂遗,交私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