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的世界、怀抱单纯空想的青年女孩的世界、沉迷与自我麻醉及陈年历史中的颓废长兄的世界、辛苦养家的劳动者、残废人的儿子哈桑那因长久的不公待遇及软弱的内心而产生暴虐妄想的不良少年的世界…… 每一个人物的局限及生活,都被这个高明的术士展示出来。 但《寂静的房子》所展示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 在充满骚动的社会里,他们对现实的无奈及对内心的退守,他们内心的迟缓,拖沓,懒惰,逃避,以及暗藏侥幸,冀望奇迹,又怀抱着明显了解奇迹永不会发生的绝望。以消极的姿态,对抗无聊且无希望的生活,这是一种妥协,也是一种放弃,是彻底的不抵抗,倪尔君死于这种内心,也死于这种绝望,死于这种毫无内驱力的生活。 这是一群没有发条的时钟小人,在摇摆的时间中,慢悠悠晃着看似随意的步子,不可阻止地走向停滞。 这不仅是人的悲剧,也是人所生存于其间的那个世界的悲剧。 崂山道士与王生 奥尔罕·帕慕克的小说在中国的走红,首先是基于中国人对诺贝尔奖的持久渴念所催生的热望,其次才基于他书中那与我们相通的东方神韵。他作品中所体现的工笔画似的细节、回环诗式的精巧结构、对传统及西方文明的对峙的剖析、忧郁与缓慢的内心哀愁,都变相折射着中国人的心态。他写下的不仅仅是伊斯坦布尔的忧愁,更是东方面对着西方时的忧愁。他的成功给中国人既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焦虑。同样的时代问题及东西方文明并立,他写给了整个世界。我们却还在寻找那个表达的人,那个准确的出口。这就不难理解中国对他的异乎寻常的热情与倾听。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稍前一些时候的中国之行中,他5月22日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发言里提到他为了创作小说《雪》,到法兰克福所做的实地调查,他为写作《红》,所恰好拥有及有意研习的细密画知识,以及他为了别的小说,所进行的外围研究和取材。 这是繁琐的“现实主义”的传统工作,也是已被很多中国当代作家所摈弃的“老土”做法,但却在“新潮”的浪涌背后,在突出于庸常作品的杰作之中,一再出现。这些愚笨的繁琐劳作和一颗开阔且不断生长的内心,构成伟大作家的伟大作品。 他让我又一次想起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从尘埃中提取金粉,用金粉锻造花朵。艺术家在生活深处,在自己的土地上,辛劳耕耘的成果,往往看起来带有超越的特质,他写出了习见的生活,但常人往往误以为他创造了另一种真相,他遇见了熟常的世界,常人却往往误以为一个成型的奇迹专门准备好了被他遇见。他付出了加倍的努力,从现实的坚硬石壁上凿踏脚印,借以举升精神;从广阔的生活平面上猎取金粉,借以勾勒想象,常人却仅仅听见了“精神”二字,以为只要转向内在,面对可怜的小我,就已算是“内心”与“人性”。真可谓《崂山道士》之于王生。 从这一点来讲,《寂静的房子》是一种说明,它说明了《红》与《雪》所自何来,也从某一个角度说明了,为什么我们的当代文坛有着这么多的“内心”,却仍然充满了平庸与乏味。 ●延伸阅读 帕慕克作品集,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小说 《我的名字叫红》,沈志兴译,29.00元。 《雪》,沈志兴、张磊等译,28.00元。 《黑书》,李佳姗译,29.00元。 《白色城堡》,沈志兴译,20.00元。 《新人生》,蔡鹃如译,25.00元。 随笔 《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何佩桦译,29.00元。 □ 姜贵珍公司职员,广州 ![]()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