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闯荡过很多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四处流浪。但是,我现在渐渐明白,作为一个写作者,脚下丈量的每一寸土地,未来某一天都可以变成笔下的文字,如此,我愿意一生跋山涉水…… 为了写作,我常常想起我的傻。 在北京工地,为了有时间写作,我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让领导看到。于是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请假趴在床铺上写作、读书,读海明威、卡佛、奈保尔、福克纳、辛格、伍尔芙、卡尔维诺、托尔斯泰、艾特玛托夫、博尔赫斯、马尔克斯、阿尔梅达、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直到两眼发黑。 那时,有个湖北十堰郧西的朋友叫杨耀伙,他有很多文学杂志,我每天都去蹭着看,后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把这些文学杂志留给了我。这么多年了,我再也没有寻到他的消息。他给我留下的,其实是文学的种子,它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倔强地生长。 回到金坛后,我进了服装厂。厂里很忙,每天加班到凌晨。当工人要下班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到厕所,关上门躲起来。等工人都走了,我再出来,拉上车间窗帘,开了灯,趴在烫台上从凌晨一点写到六点,然后回宿舍洗脸刷牙,吃了早饭继续上班。有灵感的时候,我就请假写。有一次我请了十天的假,买了几箱方便面,躲在宿舍写。从早晨六点写到夜里十点,饿了就吃包方便面。 那是一段美妙的日子。小说给了我生活的希望,给我的精神世界打开了窗口,为我的人生找到了出路。 近年,我调到金坛文联《洮湖》编辑部当了编辑,写作和阅读的时间宽裕了,习作偶有发表,给我增添了信心。 阅读和大量的写作训练让我对小说有了自己的理解。我觉得写小说的意义在于挑战小说的难度和触摸小说的边界。这有些像跳高,或者跳远,无论你怎么努力,最终都要面临一个自己无法超越的高度,和无法跨越的距离,哪怕只有一厘米,都要用尽一生的力气。这就是写小说的乐趣。 在《宠物店的男人》里,我尝试着践行自己的文学理念。其实,当今小说已发展到很难探索出新的意义和形式的程度了,甚至不知道小说的边界在哪儿——从弗洛伊德的潜意识,乔伊斯的意识流,胡安·鲁尔福的魔幻现实主义,萨特的存在主义,再到罗兰·巴特的零度叙事……我只好开始寻找小说来时的道路——现实主义,当然,如果能把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结合,对我来说,那是最好的。 在《宠物店的男人》里,我想努力把人物写好。用线条和块状,把香山和少年纽结在一起,我希望让人物自己去创造故事。天底下没有新鲜的故事,越是努力去写故事,反而会因“用力过猛”显得做作。如何表现出世界的可能性,如何把小说的意境、感觉和故事融合得严丝合缝,对我来说,这是个问题。 小说的妙处在于“言外之意”,不是让别人读懂你到底写了什么,而是没写什么。在《宠物店的男人》里,我希望能做到“不写之写”,让人感受到“弦外之音”。我知道这很难。 我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请笔下的人物自己去创造故事,这个故事或者说“事故”,一定是因为人物的脾气和气场——性格里的优点或缺陷自然而然地生长的,是荒野里生长的,甚至是长得“跑偏了”的,而不是大棚里人为培植的、规规矩矩的样子。有缺陷的好小说,往往比四平八稳的平庸小说更难得。 作为基层的写作者和基层刊物的编辑,经常遇到一些和我一样经历的文学爱好者。他们有的穷尽一生,也没能在省刊发表一篇作品,但他们依然激情勃发。文学,有时是很悲壮的事业。我有这样好的机遇,有这么多的师友提携和鼓励,没有理由不玩命地写作。 为了怀念少年的自己,我写下了《宠物店的男人》,它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感谢《雨花》能够包容我,鼓励我。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想,这是无上的荣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