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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类型分析——兼以反观上古汉语人称代词格范畴

http://www.newdu.com 2020-06-03 《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 戴庆厦 王洪秀 参加讨论

    内容提要:文章通过34种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描写分析,指出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大体存在3种类型:分析式;分析式兼屈折式;粘着式。这3种形式中,第二种形式使用最多,反映了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3种类型并存、发展不平衡的状态。并对各种类型进行定位,指出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在不同语言中发展不平衡,存在层次性的特点,但其类型主要是分析式,兼有屈折式和粘着式,而有的语言的粘着式和屈折式来自词汇的连音音变,是由分析式到屈折式的“逆向演变”。在此基础上,通过藏缅语反观上古汉语,指出上古汉语已经是分析型语言,缺少形态变化,藏缅语北部语言人称代词格范畴保留较多的形态变化,可以看作上古汉语的前身。
    关 键 词: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类型分析;上古汉语
    作者简介:戴庆厦,云南师范大学汉藏语研究院、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王洪秀,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
        一、题解
    人称代词是人类语言普遍使用的一个词类,对语言的理解和表达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而格范畴是人称代词的一个重要范畴,它的特点影响着人称代词总体类型和特点。所以,研究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类型学特征,是语法学研究的一个重要任务。但是,不同语言人称代词的演变与发展存在不同的特点和规律,并受语言不同类型特点的制约,所以对具体语言的研究要从实际出发,根据语言的实际求出适合某一语言或某一亲属群语言的特殊规律。
    格范畴在人称代词的研究中虽然具有重要作用,但从目前的研究成果看,对其研究尚显单薄。以共时描写视角进行的研究散见于“中国少数民族语言简志”丛书以及各民族语的参考语法著作中。学者们在代词词类下分列人称代词,其中多数会提到人称代词的格范畴,就一个个语言的格范畴进行了共时描写,指出该语言存在哪几类格范畴,表现形式是什么,语法功能有哪些等。从历时入手探讨人称代词格范畴来源的研究主要是孙宏开的《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研究》。①该文列举出近20种国内藏缅语人称代词的格形式,并对各种不同形式的来源做了分析,指出它与格助词的关系,解释了藏缅语中一些语言不同形式人称代词可能是历史上格屈折变化的遗存。此外,还有学者把藏缅语某一语言的人称代词与其他语言进行跨语系语言比较,其中也涉及人称代词格范畴的比较研究。如才让三智、多拉的《藏、英、汉三种语言的人称代词用法比较研究》。②
    总的来看,前人的研究为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研究提供了可持续研究的基础,但仅停留在简单的分类上,并未对其系统进行深入的研究。至于对其生成的条件和机制,以及对不同语言为什么会存在差异的研究仍是空白。
    本文在藏缅语族语言人称代词格范畴共时分析的基础上,通过类型学视角,对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类型进行了分类,并对各种类型进行定位,然后通过藏缅语与上古汉语比较,指出上古汉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特点。
    二、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共时分析
    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特点可以从类型学分类和在不同数上的差异两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类型学分类
    藏缅语中人称代词的格范畴主要有主格、宾格、领格3种,少数语言还存在施动格。从类型学上看,格范畴的表现形式有粘着式、屈折式、分析式3种。粘着式通过添加词缀实现格的不同语法意义,屈折式由人称代词的语音变化实现,分析式由格助词实现格的不同语法意义。总的看来,分析式是主要的,但在不同人称和数上,分布特点有差异。其次是屈折式,粘着式最少。但在使用中,有许多语言的人称代词格范畴是分析式与屈折式结合使用。分述如下。
    1.分析式
    藏缅语大多数属于分析性语言,体现在格范畴上也是以分析式为主。所谓分析式,是指在人称代词后加助词表示格的语法意义。有的藏缅语如贵琼语、傈僳语、土家语、拉祜语等的人称代词格范畴不论单数还是多数都以分析式表达。再以领格为例:贵琼语的格助词是,土家语的是,傈僳语的是,拉祜语的是
    有的语言在双数和复数上使用分析式。如羌语、尔苏语、藏语、景颇语、阿昌语、载瓦语、勒期语、浪速语、波拉语、怒语、纳西语、哈尼语、基诺语、白语等。以阿昌语为例,阿昌语的主宾格同形,人称代词单数的领格通过声调屈折来实现,双数和复数的领格通过人称代词后加来实现(表1)。
    
    阿昌语领格助词的使用并非是强制性的,这也是藏缅语分析式格助词的一个普遍特点。
    又以宾格为例,有的语言如尔苏语单数人称代词中主格、宾格、领格三格分立,宾格还可以在宾格代词后再加格助词,不过这种用法是非强制性的。尔苏语双数和复数的格范畴表现方式为分析式,即通过在人称代词后添加格助词实现格的语法意义(表2)。
    
    2.屈折式
    屈折式主要通过人称代词的语音变化表示格的语法意义。屈折式的语音变化有声调变化、韵母变化,还有少数声母变化。只用其中一种变化的少,多数使用韵母加声调变化,个别语言使用声母加韵母变化表示。
    (1)单纯使用韵母变化表示格语法意义的语言有尔苏语、史兴语和怒语。如史兴语格范畴的屈折变化主要表现在单数人称代词上(表3)。
    
    史兴语的宾格和领格使用韵母屈折的方式表达:第一人称单数的主格韵母变为o即成为宾格,变为ε即成为领格;第二人称单数的主格韵母i变为o即成为宾格,变为ε即成为领格;第三人称单数韵母屈折变化与第二人称同,不过宾格有两种形式。领格的表达还可在代词后加领格助词。史兴语的多数、双数、集体人称代词均没有格的语法变化。史兴语以韵母屈折变化表示格语法意义的用法并不严格,有时用,有时不用。⑥
    (2)单纯使用声调变化表示格语法意义的语言有阿昌语和基诺语。以基诺语为例(表4)。
    
    从上表可以看到,基诺语格范畴的屈折变化只在单数人称代词上。与其他语言不同的是,基诺语的单数人称代词宾格和领格同形。宾格和领格的表现形式是:主格的声调由低降调31变为高升调35。
    (3)声母和韵母同时变化表示格语法意义的是羌语(表5)。
    
    羌语桃坪话人称代词的格范畴主要体现在第一、第二人称代词单数上。声母变化为:第一人称单数的主格声母为,领格和宾格声母为q,第二人称单数主格声母为n,领格和宾格k。韵母变化为:第一人称单数主格和宾格韵母为a,领格韵母为o;第二人称单数主格和领格韵母为o,宾格韵母为
    (4)韵母和声调同时变化表示格语法意义的语言有:普米语、独龙语、景颇语、藏语、载瓦语、勒期语、浪速语、波拉语、纳西语、彝语、哈尼语、白语等。大羊普米语的格范畴表现形式见表6:
    
    大羊普米语的人称代词格范畴主要变现在单数和复数上,双数不存在格范畴。大羊普米语人称代词格范畴主宾格同形,除了领格外,还有施动格;主格、宾格和领格使用比较严格,施动格仅在强调施动者时采用。普米语领格采用人称代词词根韵母屈折和声调屈折表示。第一人称单数领格有两种形式:一是与主宾格同形,一是在主格韵母α后添加韵尾,声调不发生变化;第二人称单数主格韵母i变为,同时声调从24变为55,即成为第二人称单数领格;第三人称单数主格(第二音节)变为α,第一音节的声调55变31、第二音节的声调55变24,即为第三人称单数领格形式。复数的领格表现形式与单数差不多。大羊普米语人称代词施动格既有韵母屈折和声调屈折,又可在屈折形式后再加后附音节
    景颇语的格范畴表现形式见表7:
    
    景颇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屈折变化只体现在单数人称代词上,主宾格同形,领格通过韵母屈折和声调屈折来实现。韵母变化为:第一人称单数主宾格韵母ai变为,即为第一人称单数领格;第二人称单数主宾格韵母变为,即为第二人称单数领格;第三人称代词单数无韵母屈折变化,只有声调屈折。声调变化为:单数人称代词主宾格均为中平调33,领格形式均为高平调55。
    景颇语有的人称代词格范畴的屈折变化可以看出是连音音变的结果。例如,景颇语的第二人称单数的领格连音的结果,的声母和声调,取的韵母,由于景颇语的塞音韵尾只出现在55调和31调,所以的声调变为55调。
    3.粘着式
    粘着式主要通过在人称代词上添加不同的词缀实现不同的格语法意义。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粘着式主要有添加前缀和后缀两种形式。添加前缀的语言是嘉戎语,添加后缀的语言是尔龚语。
    嘉戎语的人称代词有两种形式:独立形式和粘着形式。粘着形式是从属标记,附加在名词之前,表示领有关系,例如:mbro“马”、a-mbro“我的马”、“你的马”。在带有从属前缀的名词前面还可以加相应的独立形式的人称代词,例如:(11)
    
    嘉戎语茶堡话的属格标记是,但这个助词一般不能单独把两个名词连接在一起,必须和从属前缀连用。作为后缀与人称代词结合形成属格时,一般只保留(表8)。
    
    尔龚语是一种无声调的语言,存在主格、宾格、领格。主格是在人称代词原型的基础上加后缀-u(第一人称单数使用韵母屈折(12)形式:ε变为a;第二人称单数在韵母屈折的基础上再加后缀-u)。宾格是在代称代词原型的基础上加后缀-i,如果代词原型韵母为i(如第二人称单数),则使用原型做宾格;如果代词原型韵母以结尾,则直接变为i。领格是在人称代词原型之后加后缀-ke(表9)。
    
    尔龚语不仅人称代词有三格,表人的疑问代词、泛指代词也存在比较严格的格范畴。
    (二)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在不同数上的类别
    人称代词在藏缅语中都分单数、复数,有些语言还有双数。格范畴的语法形式在不同的数上存在明显的差异。
    在单数上,以屈折为主,分析式为辅,在双数和复数上,只用分析式。如羌语、藏语、景颇语、浪速语、哈尼语等语言都是这样。单数人称代词表示领格时,可以使用屈折式(系由人称代词与格助词合音产生的音变形式),还可以在这种屈折形式后再加格助词,形成“双重领格”。而双数和复数表示领格时,都用分析式,即在双数和复数人称代词后加格助词。以哈尼族卡多话为例(表10):
    
    人称代词如果表示宾格,单数有的与主格同形,有的使用屈折形式,还可以在这种屈折形式后再加格助词,形成“双重宾格”。而双数和复数表示宾格时,都用分析式,即在双数和复数人称代词后加格助词。前文所述尔苏语等即为这种情况。
    独龙语的人称代词格范畴在单数、双数、复数上都使用屈折式(表11),例如:
    
    从以上分析中可以看出,格范畴在同一语言不同数的语法形式存在差异,不同语言同一数上也存在差异。差异主要在语法手段上:有的使用屈折式,有的使用分析式。
    三、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类型学定位
    总的看来,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是个复杂的问题,它不仅受不同语言类型发展状况的制约,还受不同语言的共时特点制约,另外还与人们的认知特点有密切的关系。
    (一)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在不同语言中发展不平衡,存在类型层次差异
    从大量的语料中可以看到,人称代词格范畴在不同语言特别是在不同语支之间存在较大的层次差异。如在格范畴的类别上,藏缅语北部语言的格范畴多用粘着式和屈折式,南部语言的格范畴更多采用分析式;在格范畴的形式上,羌语支语言用声母、韵母的变化或用词缀来实现;缅语支、彝语支则以韵母和声调变化来实现;在格范畴的数量上,北部语言人称代词有主格、宾格、领格3种格形式,有的语言存在施动格,南部语言多主宾格同形。
    在同一语言内部,格范畴在不同人称和数上也存在类型差异。如阿昌语、哈尼语、羌语等,第一人称、第二人称代词格范畴类型倾向一致:如果第一人称采用粘着式,第二人称也会采用粘着式,如果第一人称采用屈折式,第二人称也会采用屈折式。第三人称的格范畴类型与第一、二人称会有差异,如表12所列。
    
    从表12可以看出,桃坪羌语第一、二人称代词格范畴为屈折式,第三人称代词已经发展为分析式。
    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在不同数上的类型差异尤为明显。格范畴的类型在不同人称上不一样,不同数上也不一样,而且两种形式交织在一起:单数第一、第二人称格范畴类型基本一致,单数第三人称如果类型变化了,也会随之与双数和复数的类型一致。
    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为什么存在这种复杂的类型差异,一种可能的解释是这种语法范畴是各语言后起的语法形式,是各语言创新的结果,为适应各语言的语法系统而形成各自的特征;另一种解释是,格范畴是原始母语的共同特征,语言分化后各自发展出自己的特点。但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二)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类型主要是分析式,兼有屈折式和粘着式类型
    藏缅语格范畴的形式,有些语言已经完全采用分析形式,大多数藏缅语格范畴的屈折式只保留在第一人称单数上,双数和复数采用分析式。(这一观点前文已有详尽论述,此处不再赘述。)
    (三)有的语言格范畴的粘着式和屈折式来自词汇的连音音变,是由分析式到屈折式的“逆向演变”
    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粘着式和屈折式究竟是怎么来的?通过共时的分析比较,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些来自词汇的连音音变,即人称代词与助词紧密结合成一个音节。这种形式是局部的,与一般所谓的从非分析式到分析式的演变路径不同,应视为分析式格范畴的“逆向演变”形式。以木雅语为例作说明(表13)。
    
    木雅语人称代词领格的屈折形式是人称代词和表领属的格助词合成的,施动格的屈折形式是人称代词与表施动的格助词ji合成的。这种“逆向演变”还类推到木雅语的双数和复数上,使木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有一套严整的屈折变化,但不难看出它是由分析式演变而来的。
    再以珞巴语为例(表14):
    
    珞巴语的人称代词的宾格是在主格后加-m尾构成。从形式上看,二者是粘着变化。实际上是,代词出现在受事位置时,后面要加结构助词,代词和连用后,在人称代词后加上-m尾,区分了主格与宾格。
    领格也有类似的变化,上文提到的景颇语和木雅语的领格变化,就属于这一类,也是“逆向演变”的结果。但这种变化并非真正的分析式到屈析式的演变。
    可见,非分析式的格范畴并非都是顺向发展的,在分析具体语言事实时,切忌简单化、表面化。
    四、从藏缅语人称格范畴反观上古汉语
    藏缅语与汉语同属汉藏语系,是能构拟原始共同语的亲属语言,这是迄今未有争论的观点。但是,由于语言发展的不平衡性,藏缅语和汉语的特点发展处在不同的层次上。通过对比可以看到,藏缅语有些特点与现代汉语接近,但有不少特点则与汉语的古代特点接近。这种演变不平衡的亲缘关系,能够为探索藏缅语和汉语的历史发展提供线索和证据。人称代词格范畴的关系也是这样。为了反观的需要,下面先简要介绍上古汉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表现形式,然后再通过藏缅语反观上古汉语。
    (一)上古汉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表现形式
    上古汉语也有第一、第二、第三人称,但第三人称代词使用指示代词“彼”“此”“是”“其”等表达。
    上古汉语同一人称代词存在多词并用的现象,不同的词在句法功能上存在差异,用法互补。第一人称代词有吾、我、予、余、朕、台;第二人称代词有尔、汝、而、若,第三人称代词有彼、此、是、其、斯等。研究古汉语的学者,对多词并用的原因有多种不同的观点,有的认为是方言差异在书面语上的反映,有的认为是格位不同造成的。这一问题目前还没有统一的结论。
    我们认为,上古汉语人称代词也有格范畴,但区别不严格。表现在有的词三种格都可以使用。例如“我”和“予(余)”既可以做主宾格,也可以做领格,“吾”既可以做主格,也可以做领格。例如:
    庚寅卜,争贞:其祀于河。(《合集》14549)——主格
    甲辰卜,争贞:伐马方,帝授我祐。(《合集》6664正)——主格、宾格
    丙辰卜,永贞:呼省田?(《合集》9611)——领格
    少也贱,故能多鄙事。(《论语·子罕》)——主格
    我其发出狂家,耄逊于慌。(《尚书·微子》)——领格
    上面表示不同格范畴的词,能够在语音上看到存在一定的联系,但缺少严格的对应。以第二人称代词为例,如表15所列。
    
    从上表构拟的语音可以看出,上古汉语第二人称代词的声母为,韵母主元音为,除“乃”外,均有介音“i”。我们从中能够看到语音上存在一定程度的相关性。
    第三人称代词虽非专职,但还具有实在的第三人称功能,不是临时兼用的。第三人称与第一、第二人称一样,格范畴多词并存、功能互补但区分不严格。
    从人称的“数”来看,上古汉语没有单数、复数的区分,不同数使用同一个词。所以格范畴也不存在单数、复数的区分,而要通过句子中的分析性语义关系来判断。
    (二)藏缅语和上古汉语人称代词格范畴比较
    通过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反观上古汉语,可以看到以下几点:
    1.上古汉语和藏缅语格范畴基本类型相同,主要属于分析型。古汉语人称代词格范畴是单音节性的,根据34种藏缅语的统计,单数第一、第二人称都是单音节的有33种,第三人称有26种是单音节的,有8种是双音节的;双数和复数大多是通过词汇形式实现,少量通过语音变化实现。在格范畴的形式上,上古汉语和藏缅语一样,主要是分析式,但兼有屈折式。可见,上古汉语的人称代词格范畴在整体上已进入分析型阶段,这与上古汉语总体语法系统的分析性特征是一致的。
    2.藏缅语和上古汉语在人称代词格范畴的差异主要有3点:
    一是藏缅语大多数的情况是某一人称只有一个词形,但有少数语言因书面语和口语的区别,存在两种词形(如景颇语的第三人称),而上古汉语同一人称则是多词并用,这在传世文献中屡见不鲜.例如《左传》中第三人称代词主要有“之”“其”“彼”“厥”“夫”5个(20),以第三人称代词作宾语为例:
    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隐公元年)
    二十三年春,齐侯伐宋,围缗,以讨不与盟于齐也。(僖公二十三年)
    为是犯难而来,吾若善逆以怀来者。(宣公十七年)
    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襄公三十一年)
    二是汉语格范畴的形态变化不如藏缅语丰富。如藏缅语北部的嘉戎语、尔龚语、珞巴语等形态变化较多,分析性较弱,其格范畴类型更趋向粘着式;羌语、木雅语、景颇语、普米语等形态变化也比较丰富,分析性较强,其格范畴类型更趋向屈折式。相比而言,上古汉语格范畴的形态变化少且不显著,姚振武认为至中古人称代词渐趋归一,只保留“我”,格范畴消失。(21)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由北向南形态变化越来越少,与古汉语格范畴的发展趋势一致。
    三是在句法结构上,由于藏缅语是SOV型语言,上古汉语是SVO型语言,二者宾格结构存在某些差异。上古汉语的宾格在动词后面,只有在否定句中,汉语的宾格移到动词前面,而藏缅语的宾格在动词前面,加了否定词语序也不发生变化。
    通过藏缅语反观上古汉语,可以认为,上古汉语已经是分析型语言,人称代词主格、宾格、领格的语音变化不明显,缺少形态变化,至于中古与近代汉语,就更看不出形态变化了。藏缅语北部语言人称代词格范畴保留较多的形态变化,可以看作上古汉语的前身。但是,藏缅语北部语言的特征毕竟是现存的语言特征,而上古汉语是汉语两千多年前的语言状态,虽有相似点,但也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共同点。尽管如此,这仍然是历史比较研究中常用的、有效的科学方法。
    通过上文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共时描写分析,我们大致能够获知,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有3种形式:粘着式、屈折式和分析式。但在不同语言中或不同的人称和数中有不同的表现。从单个语言来看,有少数语言纯粹使用分析形式,但大多数语言以一种类型为主,还兼用其他类型来表达。从不同人称、数的情况看,有的人称、数用分析式,有的用屈折式。总的看来,大体存在以下3种类型:一是分析式,二是分析式兼屈折式,三是粘着式。这3种形式中,第二种形式使用最多,反映了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3种类型并存、发展不平衡的状态。
    在藏缅语族语言人称代词格范畴共时分析的基础上,我们对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类型进行分类并对各种类型进行定位,认为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在不同语言中发展不平衡,存在层次性的特点,但其类型主要是分析式,兼有屈折式和粘着式,而有的语言的粘着式和屈折式来自词汇的连音音变,是由分析式到屈折式的“逆向演变”。在掌握藏缅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类型特点的基础上,进一步反观上古汉语人称代词格范畴的基本特征,我们认为上古汉语已经是分析型语言,缺少形态变化,藏缅语北部语言人称代词格范畴保留较多的形态变化,可以看作上古汉语的前身。
    ①孙宏开.藏缅语人称代词的格范畴研究[J].民族语文,1994,(2).
    ②才让三智,多拉.藏、英、汉三种语言的人称代词用法比较研究[J].西北民族大学(自然科学版),2011,(3).
    ③戴庆厦,崔志超.阿昌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5.
    ④孙宏开.尔苏(多续)话简介[J].语言研究,1982,(2).
    ⑤孙宏开,等.史兴语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4.
    ⑥孙宏开,等(2014)认为史兴语的格范畴渐趋消失。
    ⑦蒋光友.基诺语参考语法[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56~61.
    ⑧孙宏开.羌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1.
    ⑨蒋颖.大羊普米语参考语法[M].戴庆厦审定.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
    ⑩戴庆厦.景颇语参考语法[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68~69.
    (11)关于嘉戎语的例子和语料均引自:向柏霖.嘉戎语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148~155.
    (12)考虑到汉藏语分析性的特征,我们采用声韵调系统分析法。藏缅语诸语言的韵母有“韵腹+韵尾”的组合,屈折变化有时也涉及韵尾,例如:独龙语的复数人称代词领格的表现形式即是韵尾的变化:→k。因此文中我们采用“韵母屈折”的说法,而不用“元音屈折”说法。
    (13)孙宏开.藏缅语人称代词的格范畴研究[J].民族语文,1994,(2).
    (14)赵敏.墨江哈尼族卡多话参考语法[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15)孙宏开.独龙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2.
    (16)孙宏开.羌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1.
    (17)戴庆厦.藏缅语十五种[M].北京:燕山出版社,1991.
    (18)欧阳觉亚.珞巴族语言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5.
    (19)该表中的拟音采用郭锡良先生的构拟。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20)曹炜,孙习成.试论《左传》第三人称代词的句法、语义、语用特征[J].学术交流,2018,(4).
    (21)姚振武.上古汉语语法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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