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曾听彼岸花,读懂彼岸已中年。 相传彼岸花分红色、白色两种,白色的开在天堂,红色的开在地狱。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世事偏偏无常,你若一味执着,坚持不懈,则彼岸是岸;你若慵懒散淡,无所事事,则彼岸亦非岸。温亚军的小说集取名《彼岸是岸》,既具此岸艰辛、坎坷、蹉跎之无奈与包容,又具彼岸梦幻、向往、缥缈之执着与偏激。在此岸与彼岸之间,作家力图架起一道跨越时空断层的桥梁,去搜寻主人公们在红尘俗世鲜为人知的人生故事,用文字给他们含辛茹苦的煎熬与挣扎打上独特而又个性的印记,记录他们内心世界不曾曝光的私密空间,解读芸芸众生某种神秘而又极具隐喻意象的顶礼膜拜,破译大自然肆虐淫威表象背后深层次的游戏密码,揭秘人性深处某些自私、阴暗乃至恶毒的另类面目。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小说集以“彼岸是岸”来命名,于淡泊宁静中又平添一份温情,除了寄希望主人公命远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能够改天换日、苦尽甘来外,无疑还具有一种生命张力,悠长而又内敛,意味深长。 彼岸是岸,彼岸亦非岸。 当人们愿意放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放低魁梧豪放的身段,俯首帖耳于人生的尘埃低处去细细观望谛听,就会发现一个惊诧莫名的事实:红尘即是大千世界,尘土便是芸芸众生,在大自然风霜雷电、严寒酷暑的蹂躏摧残下,地位卑微的尘土就会被塑成一个个活生生的、各具形态的“泥人”。纵使他们没有高大伟岸的外表,没有华丽高贵的着装,没有强大而恣睢的靠山,但他们的内心一定是充满着柔弱而又坚强的禀性、善良的谦恭,挺立于炎凉世态的风雨之中,用自己的骨血去续写彼岸的诗与远方。 《万克是一条鱼》里的随军家属叶纯子孤独无助,她的心里充满了不知所措,没有人指点没有人引导亦没有人陪伴,塔尔拉的苍凉与寂寞,让同样没有玩伴的小万克成了叶纯子形影不离的跟屁虫,他们都向往鱼游大海一般的自由。当叶纯子肚子里的小万克一而再、再而三地像游鱼一样逃离母体之后,整个塔尔拉都沉浸在巫术笼罩一般的惊恐与焦虑当中,在寂寞的虚空里,任何人为的阻拦已显苍白无力,万克追寻彼岸之小万克的茫然懵懂,终于酿成一出无可救药的悲剧,似乎诠释了人类与自然神秘相处的不易与多变。 这是我第一次阅读温亚军的短篇小说,刚一进入他构建的文字殿堂便震惊了:震惊于他小说思想的冷峻与深刻、小说题材的以小见大、小说故事的和风细雨、小说细节的奇思妙想,他的笔下少有惊世骇俗的大事件、少有苦口婆心的理论说教、少有暴风骤雨的争斗厮杀,但一滴水珠能藏乾坤,一粒沙尘几方世界。温亚军的小说无论是西域风情的悲壮与苍凉,还是漠北风光的神奇与玄秘,抑或是国际化大都市的灯红酒绿,主人公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但从中折射出来的人性光芒与阴暗,丝毫不亚于某些煌煌巨卷的长篇大论。小说主人公生存地理的纠结,与作家精神地域的变迁,相互融合,相互映衬,在温暖的生活底色上描绘出一幅变幻莫测的精神世相图。 《硬雪》里的“他”无疑是一位好酒又惧内的主,为了寻找走丢的母羊“黑眼圈”,他只好带上忠心耿耿的黑鹰外出寻找,虽然黑眼圈找到了,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他迷失了方向,一匹饥饿的恶狼也盯上了他。在茫茫的雪地里,他当机立断,宰杀黑眼圈、携手黑鹰勇斗饿狼,一场持续了一天两夜的人狼大战,最终以狼死、鹰残、人虚脱告终。作家在几近白描的文字当中极力渲染暴风雪的狂暴肆虐、饿狼的凶残狡诈、猎鹰的忠心护主、黑眼圈自作自受的结局,突出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求生欲望之强烈、内心世界之强大、爆发力和忍耐力超水平发挥的生存境遇。 作为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得主,温亚军多年来致力于中短篇小说的创作,《彼岸是岸》既是他的第101篇短篇小说,又是他的一部短篇小说集的书名。小说语言精粹、耐读,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常常令人深陷小说所营造的意境而不能自拔,貌似现实生活时时磕磕碰碰,实则柔韧刚硬、处处暗藏军人特有的风貌,或曰浩然正气激荡人心。文字里的诗与远方常在主人公命运走向的彼岸摇曳生姿,闪烁着人性深处的光芒:或忠厚老实,或刚强正直,或柔情蜜意,或愁肠百结,或文艺新潮,或豪爽耿直,正所谓:弱水三千,只独取一瓢。这种不盲从、不西化,有着自己独特地域印记的个性写作,无疑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红尘烟雨挤压重负下的抗争能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