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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感是保护我们自己的礼物

http://www.newdu.com 2019-09-02 北京青年报 newdu 参加讨论

    
    叶扬
    
    主题:《请勿离开车祸现场》新书沙龙
    时间:2019年6月22日下午
    地点:77剧场
    嘉宾:叶扬 作家、杂志编辑
    史航 编剧、策划人
    主办:世纪文景
    我大部分小说都是关于爱一个人 怎么对待他这样的问题
    史航:先聊这个书名,为什么叫《请勿离开车祸现场》?
    叶扬:这是新书中一篇小说的名字。类似大概有三四个选择,都没这个有现场感。
    史航:我们来看看你这些小说的名字,《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有时候你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可能性》、《事情总不是看上去那样》……因为我俩没有长聊过几次,我到现在也没问过叶扬老师喜欢什么作家。经常你要夸一个作家的时候最容易得罪一个作家,比如你要说我是中国的渡边淳一我就跟你急。我觉得说她像文天祥是对的,文天祥的诗有两句叫“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叶扬老师的小说里有很多的惶恐,很多的伶仃。即使到了新书里这些故事也是这样,我随口念一下故事梗概:
    “一个不信任恋爱但是想要个孩子的独立女性和玩世不恭害怕情感束缚的男性选择合作,结婚生子。二人维持了九年的平静生活,有一天被打破。”这算是我最早读到的叶扬老师的作品。当时是一个匿名作家大赛,不知道谁写的,很好奇。
    “互相认识的三男二女在讲故事的过程中互相揭秘,婚姻令个人的缺陷暴露无遗,也令他们渐渐认清自己真正需要的生活。”这个其实你可以想见也有很多耸人听闻的东西。
    “一个男人和前妻离婚后依然在儿子面前装成一家人一样吃饭,然而儿子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和他开展了一场有些严肃的对话。”这个有点像从舞台后面看一个皮影戏,看到好多好多线,几个人在操作这一切。
    叶扬:这里面大部分小说都是2013年之后写的了。以前我更偏向写一些跟爱和不爱有关的小说,但是到《请勿离开车祸现场》这里,大部分都不再是跟爱和不爱这种设定有关,而是跟大家怎么生活下去,还有怎么看待家庭和幸福这种主题相关。
    因为生活产生了新的纠结,在大家都有很深感情和羁绊的情况下有很多新的问题。实际上我大部分小说都是关于爱一个人、怎么对待他这样的问题。新的纠结是你爱他,那你是不是该让他选择更好的生活?而你又是不是那更好的生活里更好的那部分?我觉得他们的疑惑全出现在这个问题上——认为自己不够好,不够成为自己所爱的人下一步更好的生活里的一部分。那么这个时候怎么办?
    《请勿离开车祸现场》里面的人物,比我之前写的小说里的人物年龄大。我自己变老了,我周围的人关心的事物也变了。一开始可能只是谈恋爱的事,随着年龄增大他们开始有夫妻关系的问题,跟孩子、跟家里其他人关系的问题,或者其他生活境遇的问题。你势必考虑一下原生家庭、经济状况等因素对你、对人和人关系之间选择的影响,里面涉及到很多这种复杂的想法,他们有一些不得不这样、不得不那样。
    不想写在爱情过程中互相使招
    让对方更爱自己这种东西
    史航:想起那天跟止庵聊写诗,他有一个比方。他说对一般人来说,比如从夏天入秋了,风吹过我们裸露的手臂,我们会觉得有点凉。手臂是有神经的,如果没有那层皮肤,神经直接裸露在空气中,风吹过就不是凉,是有点疼。对有些人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让他有点凉;而对另外有些人来说,这个世界让他有点疼,因为他的神经是裸露的,没有皮肤包裹的。
    这本书里头的故事,让人很多时候感受到的,是有点疼的东西。这种疼甚至都不是作者在剧情或者人物塑造中间处心积虑给你来一刀,而是“一阵风乍起,怎么你就龇牙咧嘴了”,是这样的。她写了一些人的性格命运,不见得非要发生非常独特的变化,但是那个疼痛感已经油然而生。
    如果给一个从来没有读过你作品的人推荐,你会推荐哪一篇或者你最喜欢哪篇?
    叶扬:我自己最喜欢的是《你的敏感与沉重》,因为那是另外一种写法。那个小说非常不容易读,读起来会非常不舒服,因为它是第二人称写的。那个男主角有抑郁症,是服药的那种抑郁症患者,而他又非常想纠正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个小说我写完之后应该算很爽吧,因为这个主人公在小说里那种自我的状态是非常辛苦的,超过这本书里其他小说里的主人公。我当时可能就是觉得不虐到一定程度不好玩吧。
    史航:这个其实引出一个问题,就是拿第二人称写小说的乐趣是什么?
    叶扬:我只是觉得那个人的心理状态,是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变成第一人称来说的。
    史航:明白,“我这个人就是个抑郁症”,你如果这么跟人聊天的话也不合适。
    叶扬:对,他真的心理状态非常差,整个人陷到里面,毫无办法。但是我又几乎在强迫他叙述自己的情况,所以他变一个思路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
    史航:你说得对。可能第二人称才能继续叙述,既保持对主人公的关切,但是又不是沉溺在其中。
    我其实比较偏爱最后一篇《林中巨船》,因为这篇挺独特的,跟我看你别的小说都不太一样。它讲的是“我”小时候生长在一个实验基地一样的地方,成年以后跟女朋友讲起从前曾经在“我”生长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大概一百层楼那么高的大船,但女朋友不信,“我”就要带女朋友回去找这个大船。当时为什么想写这样的东西?
    叶扬:因为我的父母是工厂工人,我想以某种形式写跟工厂相关的故事。在豆瓣上有一个人说他小时候就在那种基地。另外我想写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但是实际上你不太了解对方在想什么。两人之间有很多没有说清楚的事,逐渐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后变成彻底的翻盘,从一些小的不能交流、不诚实,变成了巨大的不信任。我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
    写这小说的目的当时很明确,想要参加豆瓣小说大赛,其中有个类别叫“悬疑”。我写的其他小说也都不能算是爱情小说,不具有爱情小说的常规操作,它的结论也不是爱情小说欢迎的结论,我也不想写在爱情过程中互相使招让对方更爱自己这种东西。所以当时想投悬疑类。最后不成功,虽然入围了,但所有人都不承认它是悬疑小说。
    我小说里写的很多都是很烦人
    但又不是很大的纠结
    史航:她这里面还讲到一个我觉得很有趣的事,就是她说到企鹅。企鹅几乎是我最喜欢的动物之一。企鹅从海里上岸去什么地方,有时候迷路了,迷路之后他不能原地拐弯就去哪儿,它得退回到那个海里,又回到登陆点,再重新走一遍。
    叶扬:这个细节是博客时期我关注的一个博客写手写的,他写的比我说的强一万倍,特别生动。参加旅行团看企鹅登陆的人不能打扰它们,只能非常小声地说“加油啊”,希望企鹅能想起来。其中一只企鹅可能走了三回。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我觉得人也有这种情况。比如不记得自己车停哪儿了,可能得重新进一遍车库才能回忆起来。
    史航:或者某一个女孩子遇到一个渣男,然后她退回原点,再来一次,这也是重复一个轨迹。
    叶扬:对,女孩子和渣男这个事,基本上一辈子都会被那种人困扰吧。
    史航:有时候人的思维方式也是企鹅这样的,第一次画出一个半径,就很容易在这个半径里迷惑。
    叶扬:对。
    史航:我自认不是一个像样的作者,我也写过不少东西,我觉得我比较算一个像样的读者,除了我看杂书比较多,也因为我不断地认真摘取自己童年少年时各种负能量的记忆,然后把它们当成门禁卡,来刷进很多本来不是我家的地方,溜门撬锁把别人家给打开了,就是这种感受。我其实就是用很多不愉快的经历,打开了很多也是不愉快的书籍,产生了一个愉快的认同感——原来还有跟我一样的人。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或者类似的?
    叶扬:其实我写的小说都是关于普通人的,就是你能看到一些人,他们看起来还好,还比较正常,没有人会在自己脑门上写“我是一个不幸的人”,都至少是在平均水平之上。但是深聊之后总是觉得或多或少有点问题——遇见的人可能不够好,或者自己也有很多不需要的纠结和疑惑。
    我想写的是这一拨人——看起来还好,没有什么实际上的特别强烈的不幸,但是内心又感到不快乐,这些不快乐又很难通过技巧和经济方面的一些东西来克服。
    因为我的人生确实就是已经幸福到不能更幸福了。可能一个好作家理所应当有丰富的人生经历,但我好像就特别简单,说一遍就像我在炫耀什么似的那种好,实在是没意思。所以我小说里写的很多都是很烦人但又不是很大的纠结,我只能写我能想到的跟我相近又跟我日常生活有错位的东西,可能大概是这样吧。
    日常生活中有时候
    会揭示出让人很惊悚的东西
    观众:刚才叶老师提到在您的小说中两个很亲密的人,他们可能会有一些嫌隙,这个裂缝会慢慢变成一个巨大的不信任感,最后会彻底破坏两个人的关系。我自己也会有这种感觉,在日常生活中有时候你会揭示出让人很惊悚的东西,就是看着很正常,但会有很惊悚的结局。想问两位老师,这个问题的解决之道在哪里?
    叶扬:我觉得可能还是双方应该更坦诚一些。很多时候把事情变坏的主要是一些猜测,没有进一步交流,导致争执越来越多,把所有的事归结于你不爱我了、你不够爱我。这都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
    我写的很多小说就是有这个问题,双方如果能够沟通得非常好或者说沟通得非常及时的话,很多事情是能够谈开的。但大家都不够坦率,或者说他们没有抓住能够坦率讲这件事情的时机。
    我觉得很多亲密的关系最后出现裂痕,最根本的因素是双方还是不那么确定。我最早时期的小说,关于爱情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如果深爱一个人,是可以花自己所有的代价去维护那个人的。但是等到这一本的时候,有点分不清楚那个代价到底有多大和能不能做到了。
    我们的困扰就是在回答
    “还想怎样”和“我能怎样”上
    观众:刚才您说到的一些东西我觉得和我自己有点像。很多人可能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不太满足,其实大家都还不错,我可能也是属于这种,可能别人看来我还OK,但是我内心总是会有一点患得患失的感觉。想请教您一下,您是因为足够幸福所以才会有一点点不确定的不安全感吗?
    叶扬:怎么说呢,我可能没有那种不安全感,但我有很多疑惑。我说的没有那种不安全感的意思是说,我不认为自己会被剥夺掉什么或者我会失去什么。我的疑惑在于我得到的够不够多和得到的够不够好。
    我们这一代人,上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人都有这个问题。家庭带来经济上基本的稳定感,让我们不像上一代人,有那么强烈的危机感和不安感。但是会有很多疑惑在于我是谁、我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现在这样够不够好,或者我是不是还能更怎么怎么样,很多的疑惑在于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用什么样的方法、该怎么办。那种真正的我要被打回社会底层、会失去所有的不安感可能会有却很少,多少还是能有80%确定自己不会滑向真正的社会边缘。但是具体怎么办,不是因为方法太少而是路径太多,所以选择非常困难。对于自己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件事也不太确定。
    我说我幸福是我家庭比较完整,稳定的恋爱关系也确定得很早,我有一个很正常的职业,甚至说,虽然我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算一个成功的小说家,但是人家会说“你好歹也出了几本书了,还想怎样”。我的困扰就是在回答这个“还想怎样”和“我能怎样”上。我这一代人,我小说里写到的很多人,实际上都有这样的困扰,我们该怎么样。
    悲剧小说可能都有这种作用
    让你看到一些比自己更惨的人
    观众:叶扬老师,我大学读您早一些的小说,《胖子》、《比如,单身》什么的,到现在读了一些近期的,也发现了一些变化。就是您刚刚说的,原来是写一些比较纯粹的爱情,或者那些人物在其中的一些挣扎,现在可能就会感觉到复杂一点。我其实在每周日想到第二天要上班的时候都特别痛苦、无力,我就特别喜欢读您的小说,感觉可能像这样的心理状态,我在您的故事或者人物身上能找到一种合理性。
    想问您现在的这个状态,觉得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写什么样的小说或者更侧重于什么样的故事?
    叶扬:我先说周日不想上班这件事。因为我的小说总是把主人公搞得非常难受,所以我自己有时候也会翻来看一看,以便让自己确定现实生活的情况还是可以接受的。我觉得悲剧小说可能都有这种作用,就是你能看到一些比自己更惨的人。我接下来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写跟家庭和个人抉择有关的事情,会有更复杂的家庭情况和选择。我希望能写出更深的感觉。
    观众:这本书涉及到生活中各种类型的烦恼,二位老师有什么办法尽快地摆脱生活当中的一些烦恼和困扰?
    史航:我想说“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多关注一些不幸的朋友。
    叶扬:我认为人生中的烦恼是正常的,不太可能回避它。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人只有幸福没有不幸的话,实际上是非常难过的一件事,会失去人生的体验。像阅读小说,就是为了要从小说中找到更多的体验。如果人生给你带来困扰,需要去确定这种体验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影响。如果能够找到办法就去解决它,如果没办法的话,实际上挺一阵它也就过去了,大部分烦恼会随着时间变化。我其实没什么好办法,如果你看我的小说你就会发现那是一种多么无能为力的事。
    疼痛感其实是上帝给我们
    用以保护我们自己的礼物
    观众:我来之前是抱定肯定要买一本叶扬老师的书回去读的,但是听完介绍之后我有点害怕买。因为本来我可能经过30年的生活,皮已经厚了,感觉不到寒风乍起的那一瞬,现在突然可能通过这本书看到赤裸裸的社会真相、生活现实的真相,而这些就发生在身边。
    我觉得作家一定都是有敏感神经的那一类特殊人群,可能是没有皮肤或者把自己的皮肤撕掉的。二位老师有没有一种冲动——因为你们感觉到的日常琐碎一定比我们更猛烈,或者更能体味到其中对内心的震颤——觉得真的这种神经太痛苦了,想再长一层皮肤,还是说特别享受这种疼痛的感觉?
    史航:具体来说,我刚才之所以引用止庵的这个比喻,是因为我没有这个感受。我就是非常的糙,像滚雪球一样把自己滚成一个胖子。其实里面没有脂肪,就一层一层的皮肤,我有很多层皮肤,就像一个划不烂的皮球一样。所以我一直写不出好的小说来,因为疼痛感没那么深刻。
    叶扬:敏感、不敏感这件事你没有办法控制。怎么控制呢?怎么能让自己变得不敏感呢?这一直是我的一个人生课题。我肯定算是一个敏感的人,至于怎么变得不敏感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敏感这件事确实带来很多问题,就是有时候会想得太多或者会有过度解读的问题。
    敏感可能也有好处,你会掌握更多的信息量,因为你的雷达、接收器比别人更敏锐的时候,就会捕捉到更多的信号。当然这些信号里可能也有很多杂音,要判断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可能是个问题。
    你人生中应该不会遇到这本小说里写的大部分的事,不用担心它呈现了一个过于恐怖的情况。而且我觉得以你刚才的表达能力来看,应该会相对容易跟人交流,小说里有很多事情是因为有交流的障碍才产生的。
    史航:我再补充一下,敏感、疼痛感也是必要的。比如一个很烫的锅,你去端它的时候你一拿就赶紧松手,这是一种保护。要没有的话你可能手就被烫焦了。所以疼痛感其实还是上帝给我们的保护我们自己的礼物。
    整理/雨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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