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岁因病辍学,之后自学写作。回忆二十多年的写作经历,我觉得有三句话,对我的创作产生过影响。 第一句话是我母亲说的。她说,“你写谁都行,就是别写我。” 母亲高中毕业,是正宗的老三届,她没能参加高考,回到农村继续当农民。母亲是我们村里同龄人中文化水平最高的,她性格直爽,心胸开阔,小来小去,斤斤计较的事从来没有过。我上学的时候,一旦考试失利,上火时,母亲总是安慰我:“这不算啥,胜败乃兵家常事。” 这样的母亲,知道我想写作,说不想让我写她。我马上想到,别人可能会跟她一样,也不希望我去写他们的故事。同时意识到,我不能把真实的生活照搬到小说里,不能侵犯别人的个人隐私。所以,我写小说的时候特别小心,只截取现实生活中的一个点,根据这个点进行虚构。虚构让我觉得安全,也更自由。 第二句话是《天池小小说》主编黄灵香老师说的。她说,“小说可以虚构,但是要虚构得合理,要让人觉得真实。这个真实是艺术的真实。”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艺术的真实,同时也让我知道,写小说不能虚构得太离谱,太离谱会让人觉得虚假。既不能写得太真实,又不能写得太离谱,看上去小说好像没法写了。不过我倒觉得,这两句话像是划了两条边界,我可以在这两条边界内进行小说创作。写得多了,我感觉到,这个地带挺好的。因为小说不能跟生活离得太近,太近会让人觉得你写得太实,没有想象力;小说也不能跟生活离得太远,太远又让人觉得你的作品脱离现实,没有生活气息。所以,这两条边界内的地带,刚刚好。 第三句话是小小说作家邓洪卫老师说的。他说,“小小说也可以写命运。” 这可能是他一篇创作随笔里的一句话,其他的话我都没记住,只记住了这一句。以后,我再去写小说时,经常会站在人物命运的立场上去构思小说、塑造人物。我的很多小小说都是这么写出来的,比如《一场车祸所改变的》这篇,一篇不到2000字的小小说,写了四个人的命运。还有写梨园戏曲人物的那个系列,写的都是人物的命运。我后来知道,写人物命运需要中长篇的篇幅来写,小小说,写一个横断面,一朵小浪花就可以了。可是这句话在我心里的烙印太深了,以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构思,就会想到人物的命运。有人说我写的小小说不像小小说,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 当然,我的小小说不都是写人物命运的。我自己总结,我的创作思路大致分为三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心动就行动时期”。 那是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那时我对写作没有太多的想法,有灵感就写。灵感有时来自书里的一段话,有时来自电视里的一个画面,有时来自跟朋友的聊天。这些灵感引发了我的思考,我以此创作出一篇篇小小说。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应该是《马小菊的雨季》。朋友失恋了,失恋的原因是男友有了外遇,朋友痛苦地选择了分手。朋友说,要是我们结婚了,我还能忍忍。朋友是个80后,说这话时二十多岁,大学毕业,在城市工作。我听后特别惊讶,二十多岁就开始忍,得忍到什么时候?我想到了我们村的一个中年妇女,她的丈夫与人私奔,多年不回家,她还留在家里照顾婆婆和年幼的孩子。这是为什么?是什么让她留下来的?她为什么不去考虑自己的幸福?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在这些问题的引导下,我写出了《马小菊的雨季》,我希望如马小菊一样的女人,能想想自己的处境,想想自己的未来。 第二个时期:“性格即命运时期”。 小说是写人物的,人物的命运跟人物的性格有关。什么样的性格有什么样的命运,不同性格的人,面对同样的问题,处理的方式会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梨园戏曲人物那个系列,我写了几个不同性格的女孩不同的命运故事,像《起舞》《宿命》《爱情疤》都是在这个想法的主导下写出来的。《翠兰的爱情》写的是人物的性格,电视剧写的是人物的命运。能力原因,有些作品最后呈现出来的样子或命运感不是那么强,这点我还要继续努力。 第三个时期:“思想决定行为时期”。 人的思想决定人的行为,有什么样的思想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比如《数学家的爱情》《羊事》《逻辑》等,都是这个创作思路主导下的作品。这个时期,是我阅读量增大,思考更加密集的时期,但是我的作品数量反而减少了。因为我开始执著地寻找作品中的我,渴望在作品中表达自己的人生感受。为此,我不断地推翻自己的构思,反复思考作品中人物的命运走向。这个时期,我对作品中人物的精神境界有了更多、更高的要求。我更加专注地呈现人物的修养和胸襟,通过作品中的人物,感恩这个有情有义的世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