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长篇小说有两个名字,在《中国作家》杂志发表时,叫《荣誉》。花城出版社出单行本,则叫《爷的荣誉》。无论题目里有没有这个“爷”字,小说里的“爷”却无处不在。当然,小说里的爷是三个——大爷长贵,二爷旺福,三爷云财。再往上,还有太爷和老太爷。故事是从“我”老太爷开始的,其实还提到了老老太爷和老老老太爷。所以,小说里的“爷”横着看是三个,竖着就是一串儿。沿着这一串儿爷,就如同进入一个时空隧道,上百年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坎坎坷坷和惊心动魄,一下都压缩在这样一部二十多万字的小说里。时间似乎也就不是时间了,失去了特有的性征,可以不连续,可以回溯,甚至可以切割、重组,犹如一幅随心所欲的拼图。也正因如此,写这部小说时,感觉只有两个字,酣畅。 但酣畅却并不淋漓。我一直提醒自己,避免朝两个极端发展,一是叙述的狂欢,二是阅读的障碍。避免阅读障碍,是出于读者角度的考虑。我一向主张,小说一定要有个好故事。我们这个民族是个有故事的民族,我们的国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国家。远的不说,就说近代这一两百年,从红墙绿瓦下的帝王将相到市井坊间的黎民百姓,发生了多少难以想象又永远说不尽的故事。一个作家,身在这样一个民族,生在这样一个国家,如果写不出好故事就怨不得别人了,只能说自己没本事。在我看来,好故事的标准一是精彩,二是要有紧张感。这二合为一,也就是引人入胜。我力图达到这个标准的做法,是尽量把故事写得惊心动魄。所以,我不想把好容易惊心动魄起来的故事写得过于艰涩,更不想故弄玄虚,让读者看得摸不着头脑。我的叙事只考虑一点,就是如何把这个故事讲得更好懂,更好读,更精彩。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从读者的阅读考虑。当然,这与迎合读者是两回事。我只能这样说,一个作家处心积虑地设计出一个好故事,又辛辛苦苦地把它写出来,却为读者设置重重的阅读障碍,这是跟自己过不去;我提醒自己不要进入叙述的狂欢,是想在从容的讲述过程中保持智性,这样不仅能使文字充满弹性,也可以让故事在波澜不惊的惊心动魄中充满张力。 现在,我越来越执著于这样的讲述方式,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 我的每一部小说,都是对叙述的一次冒险。 有人说,创作是一个无法言说的奇妙过程。这有点故弄玄虚了。一部作品,它诞生的过程也如同一个生命的诞生,可能是极偶然的。由偶然产生的一个细胞,进而分裂,再以级数的速度增长。所以生命是分裂的结果。创作也如是。但创作的“分裂”同样需要动机。 若干年前,一次去山里,一个朋友对我说,你的那篇叫《英雄二爷》的小说,写中篇可惜了,应该写成长篇。那是一个仲春的中午,在一条湍急的溪边。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植物尽情绽放着绿色。于是这个建议,和当时的溪水,阳光,植物的色彩,还有那条幽深幽长的,蜿蜒盘绕于山间的,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木栈道,也就成为一个动机。再后来,也就“分裂”出这样一部充满风俗、民俗乃至市俗的小说。 有一句俗语,叫“雅到极致不风流”。那么俗呢,俗到极致又会怎么样?我想,前者之所以“不风流”,皆因一个“装”字。而后者,只要这三俗不是那“三俗”,极致一下,似乎也未尝不可。雅当然可以,但雅,要雅得那么俗;俗也不是不可以,而俗,也须俗得那么雅。说到底,还是一个“真”字不能丢。惟真,也才不亏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