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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文君:用工笔捕捉“时代之象”

http://www.newdu.com 2019-03-06 中华读书报 陈菁霞 参加讨论

    
    计文君 无双摄
    “她那么不避讳庸俗,全方位地拥抱这个时代,她在小说中也讲过不管现在网红怎么换着花样的变,还是在说故事,这个故事的核心依然还是一个价值的关怀……计文君从表象入手去切肤然后入骨,这样的作品真的是好电影的坯子。”2019年一月中旬,作家计文君的小说《化城喻》的新书分享会在河北廊坊的七修书院举行。开场伊始,中国第六代电影导演王超就给了她很高的评价。
    2018年,计文君的中篇小说《化城》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提名奖和第五届郁达夫小说奖提名奖。后来,计文君拿到这届获奖的作品集,其中收有每一轮评委的评语,看到终评委给《化城》的评语中有这样一句话,“这是一种有难度的写作,难度在于,它几乎无法依托既有的成规与路径,它是命名与赋形。”这让她深受感动。“我不敢说我真的做到了,但这是我认定的小说家的天职——命名与赋形。获得这一能力之前,我们始终都是虚构叙事这门人类古老手艺的学徒。”
    高中毕业,计文君读了两年中专,毕业后进银行,做外汇、会计和国际结算的工作,一干就是十年。2000年她开始小说创作,第二年发表第一个中篇。“十八年,是个非常戏剧化的时间段,对于人的生命时间来说,恰好可以从一个细胞变成一个成人。我对自己的创作,也有类似的感觉——刚刚开始,虽然动手写发生在十八年前来,此前二十多年无意识地为写作做着准备。”
    和很多高产的作家比起来,计文君作品数量并不算多。2008年,《天河》获“茅台杯”人民文学奖;第五届河南省优秀文艺成果奖。2010年,《此岸芦苇》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第一届杜甫文学奖。2012年,《剔红》获人民文学年度中篇小说金奖。同年,《白头吟》获2012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中篇第三名,等等。
    “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各种方式去捕捉这个时代之象,也许我用了一个比较笨的办法,我用工笔的方式去捕捉这个时代的象,所以写得很慢。”计文君说,创作是没有路的,每一步都是从绝境中觅生路。她关心的是自己当下的创作有没有生机,有生机,才有前路。
    “化城”的出现,既是对有限性的理解,也是对超越性的肯定
    中华读书报:《化城喻》参评郁达夫小说奖时,有评委在评语中提到“象”这个概念,您本人似乎也很认同这一概括,说自己用工笔的方式去捕捉这个时代之“象”。精神科医生司望舒,新媒体偶像、神级网红艾薇,艾薇的崇拜者和颠覆者酱紫等等,这些不同身份职业的人以及由她们交织而成的复杂的社会镜像,其实在小说中都只是“象”而已,经由此“象”,您最终想表达的是什么?
    计文君:近些年有个强烈的感觉,就是不同人使用同一语汇,但实际表达的意思却差别很大,甚至截然相反。这似乎能够说明很多语汇中,人们凝结的共识越来越稀薄了。即使同在文学领域内,很多基本概念,譬如“现实主义”“先锋”,也处在这种共识流失的状态中。通常需要更多的辅助信息,才能形成有效的判断。我不太能确定您提到的那位评委是在什么意义上使用“象”这个语汇,但从基本语义来理解为“现象”,我也是认同的。我所谓的“时代之象”,首先有现象这个层面,就是它的呈现具有可辨识的当下性。但不是具有较高辨识度的当下现象就是我所谓的“时代之象”。此外,“现象”的对应概念是“本质”,我所谓的“象”,很难做这样清晰的二分,它既是现象又是本质。
    “象”是我从中国古代典籍中“借”来的一个语汇。我于真正的中国学问是门外汉,我是懂不懂只管读,读到现在,更加不懂,唯一的进步就是深入地理解了自己的层层“不懂”——即便如此,依然感觉受益匪浅。《道德经》中有句:“执大象,天下往”,这里的“大象”,指的是“道”的呈现方式,所谓“大象无形”,“形”是具体的,看得见摸得着,但“大象”虽然无形,却是可感的。我们都熟悉的一句话,“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是乾卦的“象”,这里的“象”是具体与抽象的复合体,那个“自强不息的君子”是可感的,是天道在人身上的显现。
    我当然不是严格地在使用《易经》《道德经》的意义上的“象”的概念,只是拿来概括自己对小说的想法。好小说应该是“象”。它既是可感的具体的呈现,又因为凝结了本质而具有了神奇的生长性,不断变化生成着丰沛的理解可能。从审美接受的角度,我所谓的“象”与西方文论中的“典型”有重合的部分,但最为根本的区别,是产生机制与运行机制不同,背后所依赖的哲学观念和美学观念也不同。
    我很认同昆德拉的观点,小说家是在用作品回答两个问题:“小说是什么”和“好小说是什么”。我也不确定“象”这个概念的萌芽在我的思考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它混沌地存在着,自然也会想与“象”相关的概念,“数”与“理”,“天”和“道”,想“象”的运行、变化的确定与不确定……这样的胡思乱想给了我很大的乐趣,也裨益了我的创作,我在自己的小说里实践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至于您关于“最终”的追问,我很难给出确切的答案。如果小说家能用一句话,或者一段话将自己表达的内容说出来,那么小说的意义也就被取消。小说的价值就在于它是最能表现存在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的艺术形式。它的媒介是语言,它的展现过程是阅读——需要阅读者高度参与、同时接受效果千差万别。
    中华读书报:“幻化的城,却能提供真实的庇护和憩息”,您强调的这一主题和您的书名《化城喻》直接相关。想问的是,这一主旨体现了对人、对人性一种什么样的价值立场或关怀?
    计文君:人是一种有限的存在。对人的有限性的理解,是文学的天然使命。我认同的小说叙事伦理,首先就包括对人的有限性的理解与同情。但对有限性的超越,又是进入文明之后人的一种本质规定性,只是对自我存在有限性的无限超越,同时也正是人的一种有限性。
    那句广为流传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已经在传播中被腐蚀得只剩下渣滓了,始作俑者的原始用意我们可以姑且搁置,“化城”故事中的导师用幻化的城,为历经艰难、疲惫不堪的求道者提供庇护和憩息,就是对人的有限性“懂得”而展现的慈悲。
    但《化城喻品》还有两个隐性的层面。首先这座“化城”是出现在求道途中,那些苦难艰险、恐怖忧惧都是渴望寻求超越带来的,“化城”的出现,既是对有限性的理解,也是对超越性的肯定。能遇到“化城”的生命,绝不会是消极、麻木的,即使屡遭戕害,依旧生机勃勃,这本身就是个体的幸运,我说《化城喻》是一本关于幸运者的小说,也是从生机的层面上说的。但更为重要的是,体验“化城”的消失,对于得遇“化城”的人,构成另一重幸运。不然“幻化的城”提供的就不是庇护,而是欺骗和麻痹,若“化城”不幻灭,而成为长久的庇护所,那“化城喻”也就不是“化城喻”,而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精神胜利法”了。
    《化城喻》的“楔子”部分,我引了《法华经》里这则《化城喻品》的片段,还引了《诗经·秦风·蒹葭》。有学者认为《蒹葭》是求道诗,即使有人坚持认为它是爱情诗也没关系,现代意义上的爱情本身就是理想的比喻形式。引经据典不是为了说明或阐释,而是让这些古老的文本和后面的现代故事文本构成映照,阅读时,会有更多可能性生成的空间。
    如何理解人的有限性,如何对待人的无限超越的渴望,哲学、宗教和文学都给出了各种答案。现实中,我自有我的判断,但我的判断并不是小说的立场,也不能取代读者的理解和判断。
    《红楼梦》是前现代中国的“时代之象”
    中华读书报:相比成名作《天河》,在《化城喻》中很难听到叙事者(作者)的声音,各种贴合人物角色的语言共处一个文本中,杂而不乱,活色生香,但实际上,在所有这些叙事的背后,还是能够感知到写作者对笔下人物的悲悯。
    计文君:您这样的解读,让我感觉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肯定,心里是很高兴的。
    我的博士论文中有一节谈到过这个问题:“悲悯不只是态度,更是能力,是作家的认识能力和情感能力结合后在创作中展现出来的一种艺术能力。之所以我们在很多小说作品中看不到我们在那些伟大小说家的经典作品所能体会到的对人的悲悯,原因很简单:悲悯对于认识能力和情感能力有缺陷的小说家,是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真正的悲悯,就是小说家通过人物和叙事,真实地呈现人的悖论性、悲剧性的存在状态。人的存在从本质上讲是悲剧性的,陷阱一般的世界,无从选择的出生和必然到来的死亡,混沌的汹涌的无从掌控也难以了解的内在自我的种种欲望……如果不曾替人类感到绝望和悲哀的小说家,恐怕怎么也走不到悲悯的境界。认识到绝望的小说家,才有可能深刻;而如何对待绝望,才决定着小说家能否将深刻升华为悲悯。”
    这是2012年的话了,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能做到几分,不过一直在努力。
    中华读书报:作家写作原可以选择不同的题材或素材,为了体现“化城”之“喻”,您选择了写新媒体,神级网红,以及各种各样的视频节目,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计文君:我是一个几乎没有题材意识的小说创作者。我之所以会很着迷于前面所说的“时代之象”,是因为很多时候,这个“象”仿佛命数一般被推到了我的面前,我被吸引了,根本没有想到还有别的选择。我没有觉得自己选了什么独特的“题材”,这些东西是今天最大多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重要的存在,只是没有被我们的文学叙事进行“赋形”,所以觉得陌生。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但她的重点在于,微信公众号,与前些年的博客一样,都是些会“过时”的东西。她似乎为我在题材上的“逐新猎奇”感到担心。今天我还读到了一篇怀念文章,“博客”的时代过去了,有人在想念它。八零后很多都为人父母了,带着儿女继续追看那位二十三年如一日顽强做着小学生的名侦探柯南,很多人在网上问为什么买不到小浣熊干脆面,据说是停产了,如今小浣熊在表情包动图里咬着干脆面……一切都会过去,就像南明的秦淮河上,夜半春帆送美人,就像抗战烟尘中模糊了真假的赵四风流朱五狂……秦淮河、上海滩这些“象”,能在人们的阅读中勾连出很多东西,历史的,文化的,政治的,人性的……各种经验都得到召唤,于是觉得厚重,其实那份厚重是由开创者为其“赋形”,由认同者、追随者从不同角度描摹、凸显这一赋形的结果。寻找小浣熊和追看柯南的时代经验,如果得到了成功的文学“赋形”,未必就会轻薄。
    我为《化城喻》写的一篇创作谈名为《大象的故事》,开首讲的故事就是“房间里的大象”,指那些我们视而不见却实际存在的大东西。藉由“新媒体”“社交媒体”“网络综艺”产生的各种大小“网红”,代表的并不是“异端”和“少数派”“亚文化”,而是主流、大众与基本现实了。他们背后站着的是数以亿计的普通中国人。我会把这些东西放在整个人类文明史的坐标系里,去观察它们给我们的文化生态、生命感觉以及伦理基础带来怎样的改变。
    中华读书报:《化城喻》中,现世红尘的喧嚣热闹和“化城”之境的玄虚高远,一冷一热之间更见出艺术张力。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设有“太虚幻境”,然后衍化出一出庞大的红楼故事。您长期研究《红楼梦》,写作时是否受此影响?
    计文君:《红楼梦》毫无疑问是我的文学资源,情感上也有很深的羁绊,跟这本书纠缠三十多年了。文学资源之于创作,犹如食物之于人体。《红楼梦》对我像荔枝,再美味,再喜欢,吃得终究有限,在食物总量中是极小的存在。
    您在阅读《化城喻》之后,与《红楼梦》产生了这样的对比联想,我是很开心的,沾恩锡福嘛。但因为我自己做的就是《红楼梦》的影响研究,而且是《红楼梦》小说艺术对现当代小说创作的影响,我深知影响的吊诡之处:诚心追摹,也许买椟还珠;着意反叛,断裂的地方恰恰显出来是一脉相连。所以,作家自己说受到影响,只能被视为抒情,表达的是对前辈同行的由衷敬佩。
    “色空”“仙凡”“虚实”“冷热”“真假”的对峙设定,不只《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基本模型之一。《红楼梦》是靠着文本体量、艺术品质、出版传播和在现当代时期的经典化过程,更广为人知。但这样的设定在现代语境之下直接搬用,哪怕是做过变形的效仿,也会让人觉得怪异。读者与写作者的文化语境,都彻底改变了。
    《红楼梦》是前现代中国的“时代之象”,它最卓然的一面是将这种对峙设置做到了极致,写实写到逗引大家去索引本事,虚幻空渺神追《庄子》《离骚》,在人的有限性和超越性两个维度上,都做了让人望尘莫及的探索。这既是我对《红楼梦》的理解,也是我自己的小说理想。
    但我很清楚,实现这一理想的具体道路,《红楼梦》肯定是无法直接给我的。我只能自己去找。我试着在保持小说情节自然真实的前提下,借助“互文”的力量,隐秘投放文化符号,将超越性维度,内化于人物行动与环境设置之中。在《化城喻》中,北大校园里,酱紫初逢司望舒时,春风暖,杏花落,艾薇退到了生活的逼仄处,独自低首,她的头上那两重或真或幻或有或无的中天明月——这些都是人间景物,却也是在红尘中偶开的“天眼”,是热闹中蓦然撞来的一抹悲凉……
    中华读书报:作为文学博士,您对理论的熟稔在情理之中,作家李浩认为您的写作打通了中国古典和后现代之间的思维方式,给人以新鲜的阅读体验。您如何看待这一评价?
    计文君:李浩兄是能左右互搏的高手,写得好小说,当得好教授。我其实在理论上的兴趣很不纯粹,我对思想谱系很感兴趣,但对理论体系就有点儿漫不经心了。因为我从最开始就是把文艺理论当作那些提出者的个人经验来看的,尤其是西方文论,这让我的阅读趣味盎然。
    很荣幸得到他“打通”评价,可能因为我脑子里本来篱笆就扎得不牢,所以才容易通吧。我“分别心”很轻,“好奇心”很重,中外古今雅俗,一视同仁,审美判断和价值判断有,但不影响我享受它们各自不同的乐趣。年轻批评家吴佳燕说我的小说有“很强的异质性”。异质性与新鲜感,可能都跟我没什么“定见”有关系吧。
    (《化城喻》,计文君著,广西师大出版社2018年11月第一版,4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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