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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文学研究理念：差异与联系的对立 在形式主义文论的文学研究理念中，注重事物间的差异而忽视甚至排除它们之间的联系的倾向表现得非常明显。比如，兰色姆在《新批评》中“征求本体论批评家”时，就详细论述了文学同哲学、宗教、道德、逻辑等的区别。他的“本体论”诗学反对把道德、逻辑、科学或者感情的发泄等作为诗的本质，通过这种差异性的区分后形成的文学世界或诗的世界“只是我们这一世界的简化的、经过删削、易于处理的形式”[20]，而最后得到的有关文学或诗歌的真正的“知识”就是层层剥离后的“作品本体”。他在《批评公司》中将“真正”的文学批评同“个人感受的纪录”“作品主要内容的梗概与释义”“历史研究”“语言研究”“道德研究”以及其他类似地名之类的特殊研究全都区别开来，最后得到的文学批评的基本特质就是：它只应关注文学作品的语言技巧或由此而形成的风格。艾伦·退特在《诗人对谁负责》一文中，也是通过上述差异性思维得出了诗人不参与政治，甚至不对社会承担责任，而只对自己的“良心”负责的基本结论。 如果我们把目光放回到俄国形式主义文论，就会看到，对差异性的强调、对“文学性”的执着几乎构成了他们研究方法中的主导性倾向。他们不能容忍文学研究者沦为二流的人种学家、历史学家或哲学家。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因为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研究方法上的简单调整，还涉及对一个研究对象的本质如何定义的问题。俄国形式主义者是从差异性的角度去理解文学的本质的，即文学的本质不是别的，而是它与其他事物的差异。从这一基本理念出发，他们也将文学科学的对象理解为一系列的差异性所决定的，即文学科学本身就在于研究那些使它有别于其他任何一种材料的独特性。这种差异论的核心概念就是陌生化(остранение)。 “陌生化”概念旨在强调艺术感受性和日常生活的习惯性之间的格格不入。④它在形式主义文学批评中的广泛运用无非想说明：文学的语言是指向自身而非指向外在对象或现象；文学是生活的变形而非生活的模仿或反映。在此，我们不难发现形式主义设置陌生化和无意识化(或自动化)的对立并凸现“陌生化”重要性的用心，那就是：聚焦文学的特殊性(“文学性”或形式性)，创建一种倾全力于文学内部演变历史的诗学，亦即文学流派被看做是在行动与反动、惯例与反叛的辩证过程中的一种变化——惯例陈旧了，手段的“自动化”就需要一个新的“现实化”或文学的重新“野蛮化”。而这一理论基础则是由使陌生化和无意识化(或自动化)相对立的差异论这一总方针所确定的。⑤ 从“陌生化”这一重要概念中我们可以看到索绪尔的差异性思想的重要影响。在俄国形式主义者看来，真正的诗歌乃是对日常无意识因素的或形式主义者所谓的实用语言经过艺术加工后变得陌生或新鲜了的东西。既然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内容”入诗，那么诗歌艺术的真谛就不在于内容或呈现出来的现实世界，也不在于作品中任何特定的主题及这一主题中所包含的特定意识形态内容，而在于诗歌语言形式的独特运用。从这个意义上讲，区分实用语言和诗歌语言相互对立之中的差异就成为文学研究的首要任务。这种差异性是可以通过文学中的各种陌生化手法的展现触摸并捕捉到文学的本质特点的。进而言之，文学研究唯有专注于差异因素才能保持它独特的研究对象。如果文学研究者总是停留在某一论题而不将它和与它相异的东西区别开来，那么人们是无法把握文学的根本特质的。俄国形式主义者们对陌生化的研究不仅仅限于诗歌语言和日常实用语言之间存在的差异，他们的雄心还在试图基于上述理念去建立一种能够概括文学一般规律的理论体系。这种差异性理念对叙事领域的延伸，直接引发了形式主义的叙事理论特别是叙事手法陌生化问题的大量研究。如什克洛夫斯基对列·托尔斯泰的多种多样的陌生化手法的集中分析；从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和英国小说家斯泰恩的《项狄传》中通过将情节和本事加以区别的理论总结方式，来进一步阐明文学陌生化效果产生的机制等等，都表现出俄国形式主义者对文学的独特性或者文学与其他事物的差异性的极力强调。 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俄国形式主义对差异性的追求意在突出文学的特殊性，但是却将与文学有着“剪不断的脐带”一样联系的外部现实语境硬生生剪断了。这样的文学研究法在结构主义用结构来标示文学的特殊性那里同样能看到。总的来说，形式主义文论是按照两大信念或目标系统进行文学研究活动的。 首先，文学研究的活动场只能局限于或涵盖文学程序本身，绝不能以任何方式混淆于与文学程序共存的文化领域甚至包括文学区别于其他人类行为的全部特征。 其次，文学研究应该抛弃通常支撑文学理论的各种玄学信念，如哲学的、道德的、美学的或心理学的信念等，以期不带先入之见地直接面对“文学事实”。 质言之，形式主义文论普遍坚持文学与其他事物的差异性或其自身特殊性的总体判断并以此作为文学研究活动最重要的出发点，然而，这种信念的支持者在用早已存在的技术方阵规范自己的材料的同时，却又不时随意地向其他学科借鉴阐释范例，就使其陷入一种认识论与方法论的混乱与对立之中，陷入一种差异与联系的二元对立之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