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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宇澄《轻寒》:在动荡时代,个体的命运只能不知所踪

http://www.newdu.com 2018-10-10 新京报 柏琳 参加讨论

    故事充满暧昧的悬念
    故事说不清楚,可能作为读者的我也看不真切。非要按照题材归类的话,是属于抗日故事。日本人逐天逼近江南,小镇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都想逃难。乱世之中,民生如草芥浮萍,惟以四散求保平安,但总有那么几个迟疑的人,他们没想好要不要逃命,也并不觉得真的有地方可以投奔。在一家弥散咸腻气味的腌肉店里,老板和女佣相继不知所踪,剩下女主人七官和店伙计寿生,他们亦是迟疑的,犹如被困蒸笼的苍蝇。一身黑制服的水警马老三,立在漆有白色“警”字的小船上,驶往水镇高大深密的芦苇丛,在总也不散的水雾中,他来回穿梭在纵横交错的水道之间,谁也不知道他在做着什么古怪之事。
    曾几何时,江南“湖匪”猖獗,马老三的职责就是坐着小船四处吹响铜号,以示警戒。兵荒马乱的年月,兵匪代替了“湖匪”,鬼子取代了强盗,从前多么心惊肉跳的劫掠,也被眼前的战乱荒芜所淹没。芦苇荡里莫名出现又离奇失踪的男人尸体,去向不明的店老板和女佣,闭门不见而最终集体失踪的庵内尼姑,似乎都不能引起小镇居民的好奇心了。个体在残酷动荡时代的命运走向,也只能是不知所踪,在宏大历史进程的大张宣纸上,单个的人的存在和消失,就像是晕掉了的黑点,暧昧的墨涂涂。
    《轻寒》诞生于暧昧,也在暧昧中告一段落。这暧昧并非一团洁白单纯的水雾,它充满了暧昧的悬念——三角恋,惊悚死亡事件,悬疑失踪故事,但因为每一个故事都只是数条互相缠绕的线条中的一条而已,彼此摸不到线头,也顺不到线尾,所以每一个看似可以独立展开叙述的情节,随着小说的进程也都陆续云深不知归处。至于其中的人际关系,人物清晰的面貌模样,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全都没有交代。金宇澄自述,“我虽然环境写得具体,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我几乎已经忘记”,“我这个作者在场,但是看不清楚,显现了明显的暧昧,就是某一种我不了解的状态。”
    金宇澄从来没有想把故事写清楚说明白,但我想,这并不意味着他只是想留有余味,一如文学总想给人以余味温存。对于金宇澄来说,《轻寒》,或者他想写的小说,就只能是这般模样,这是他作为一个作家的风格——局部的精雕,细节的铺陈,对话的戛然而止,沉醉于氛围和感觉本身。一旦我们想以“全局观”来统领整个故事,则证明只能是一场徒劳。
    《轻寒》里,七官、寿生、或者女佣阿才、饼店师傅,他们宛如乱世的符号一般,游移,不定。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位移,每一句说出的话,甚至脑门上沁出的汗,他们的呼吸、叹气、惊叫、低喃,我们都已经感同身受,却依然觉得他们不过是皮影戏里的木偶,冥冥之中被一只手操控,这只手不是作家的手,而是大历史的手。个体的人,一直是金宇澄关心的,但也正是个体的人,他知道即使是作家,也没有左右他们命运的权力。
    成为人生的局外人
    金宇澄一直说,人生犹如一片亚马孙热带雨林,深处更有深处,而“每个人都只能有邮票大小的一块地方”。金宇澄只想也只能把他感知到的局部写下来,而那些通常可大做文章的场面,或者场面背后的事件本身的内核含义,他全都不写。这是一个作家的人生观——他观望人生,冷静,不响,不热络,无法忘我参与其中,于是,也就成了一个局外人。
    可偏偏这个局外人,他的形象思维是这样强大,他的记忆是这样毫发毕现。当他写作,文字于是自动转换成画面和镜头,这视觉居然还不是平面的,它混合了各种人间的气味。在《轻寒》里,是咸肉味、香火味、火药味、脂粉味、汗味、湖水味、鸦片烟味、糖塌饼味……各种气味最终都消弭于江南小镇水道间弥散的水雾之中。
    “对于马老三来说,有许多的事情他始终没有搞清楚过,他知道开始,却无法估计结局,他忙忙碌碌,希望把什么都弄明白。而湖里的变化却朝三暮四,他只能知道开始。”
    《轻寒》里的水警马老三说出了金宇澄的心里话。既然人间的事情,和平年代尚且有日常拍案惊奇,那么乱世动荡里,谁又能知晓谁最终的结局?于是,作家的笔,自顾自沉迷于那些宛若工笔画描摹的景物之中了,尤其是那些石桥,河道,小舟,都是他不厌其烦的意象。
    “作家只能写自己熟悉的东西”,一旦回到金宇澄擅长和沉迷的地方,每一笔都会附着上难以描述的美感,你看他写是夜已深的湖面:
    “后门的船绳也许是散了,船似乎被风吹到河汊里了,顺着夜雾,船正徐徐自动,滑向茫茫的湖中去,碰擦一路的苇叶,压倒水底的菱草,那模样漂泊不定,宛如一件衣裳吹落……”
    原来,金宇澄就是那个“终日坐在岸边,看船、看小镇的座座桥梁”的人,如果熟悉他的其他作品和作者本人的经历,可知他真是一个着迷于“湖-船-桥”组合意象的观察者。《轻寒》完成于上世纪90年代,当时是一个四万多字的中篇,原型是作家本人的故乡江南水乡黎里古镇,这是金宇澄父亲的出生地,也是金宇澄根脉的源泉。上世纪70年代他第一次去黎里居住,当时知青“上山下乡”热潮未尽,他已在黑龙江务农五年,眼见不少江南青年陆续回祖籍探亲落户,他也听从姑母建议前往黎里。
    落户之事渺茫不可预期,也不知自己的人生之舟驶往何处,苦闷沉默的青年金宇澄,只得日日在镇上无所事事地游荡,过桥,看船,出神。在后来的文本中,对于这段人生经历,他是忘不掉的。如果我们记得,《轻寒》开篇收录的文字类似于作者自述:
    “如果推开镶着明蛎壳的窗扇,你会听到丝弦之音及弹词女人凄婉的歌声……在黑夜中,青瓦粉墙阻隔了微弱的灯火,你只会看到远方湖中的数点渔火。”
    从下一章开始,故事整装待发,人物陆续出场,却在临近登台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是大时代的木偶。《轻寒》的开篇,定下了整个虚构故事的迷离基调。多少精心铺陈,耐心铺排,让读者揣度故事的叙事走向而不得,一读再读,却忘记了作家在开头就交代了结局,“细雨霏霏,夜色中,平桥浅渚、野寺村场,都从远方消失了,我看不真切。”
    之后收录于散文集《洗牌年代》中的一篇《春》,以及书写父辈历史的非虚构《回望》里,金宇澄都反复言说着这个“湖-船-桥”的迷人组合意象。在《回望》里,他是悒悒不自得的青年,常常在镇里游荡:
    “看绍兴来的脚划船、从太浦河和太湖开来卖鱼蟹的渔船、水阔天远,石桥一座接着一座,每天凌晨时分,镇上几家茶馆灯火昏黄,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春》里已经是焕然的新世界,地点在水乡西塘,然而意境未改:
    “水上人家,紧闭的格子窗,无人看守的煤球炉哔哔地冒着烟,河中没有行船,桥洞是湿漉的。一镇上女子骑车穿过金山石板的河岸,听到小铺里放出的流行歌,林忆莲的声音……”
    是这样了,“湖-船-桥”的意象,是浓缩金宇澄文学写意世界的某种微雕,时移世易,这风景,永远是这风景。行文至此,我不禁想起王安忆的《长恨歌》里,也有描写女主人公王琦瑶回到外婆家乡水镇邬桥的场景,其中亦有大段犹如电影镜头的“湖-船-桥”意象描摹,有种扎扎实实的美感。相较之下,金宇澄在《轻寒》里展现的这个水镇意境,竟是无法落到地面上的,于是,它飞入了夜色里。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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