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流放 阿多尼斯生于叙利亚,有黎巴嫩国籍,20世纪80年代之后,又长期定居在巴黎。在阿多尼斯的诗中,反复出现“离开”“流亡”“迁徙”的意象:“诗人啊,你的祖国/就是你被逐而离去的地方”;“不要把流亡地当作祖国,流亡地只是流亡地,其独特之美正在于此”。诗人似乎对于这种行动情有独钟。 在《祖国与流亡地之外的另一个所在》一文中,阿多尼斯写道:“我生来即是流亡者,我的第一个真正的、持续不断的流亡地正是我生于斯的祖国和长于斯的文化。”对于阿多尼斯来说,这种“流亡”、“离开”既是地理意义上的,也是情感意义上的——“把自己从阿拉伯落后保守的文化中流放出去,或者哪怕生活在落后保守的环境中,也要在思想上将自己流放出去”。他说,任何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都很难对今天的阿拉伯社会感到满意。当今的阿拉伯社会,仍然信奉着过去的中世纪的思想,而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日常用品是完全西化的。生活的表面和本质有一种矛盾,表面上是现代化的,而本质上又拒绝产生这种现代化的思想和原则。对于真正的思想者来说,很难认同这样的环境,所以有必要把自己从这样的环境中放逐出去,这是一种自我放逐,即使身在环境之中,也与之保持一种疏离、一种格格不入。阿多尼斯赋予“流放”“迁徙”“旅行”等词汇一种正面的积极的意义,就如阿拉伯古代诗人艾布泰马姆有一句诗歌写道:去到一个新的环境,才会更新自己;也如他自己所说:“我要成为我自己,就应该把自己从这个流亡地流放。不是流放到国外,而是流放在这个流亡地内部——在我的民族、文化和语言内部。我应该在祖国与流亡地之外,创造另一个所在。” 指向未来的诗歌 在1992年伦敦当代艺术学院举办的“诗歌未来”研讨会上,阿多尼斯在演讲中谈到了诗歌与时间:“诗歌没有时间,诗歌本身就是时间”,“时间可以用诗歌来解释”。 阿多尼斯所说的诗歌和时间的关系,指的是诗歌与历史、现实和未来的关系。在采访中,他举例说,当我们谈论阿拉伯历史上的黄金时期阿拔斯王朝时,我们谈论最多的都是阿拔斯时期的重要诗人,如穆太奈比、艾布泰马姆等,很少有人会记得与这些伟大诗人同时代的哈里发是谁,人们要到诗歌中去寻找这些哈里发的名字。从这个角度说,历史是诗歌的一部分,而不是相反。阿多尼斯说,伟大的诗人不会是历史的随从、仆人,不会是历史的影子,他们创造了历史,他们是超越历史的。我们不会通过历史事件去了解诗人和诗歌,相反,特别是在今天,我们需要从诗人和诗歌的角度去审视历史。他所说的诗歌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而是上升到精神层面,泛指一种审视的眼光。 阿多尼斯认为,一切伟大的创作都是超越现实,指向未来的。今天,人们还在阅读荷马、但丁的作品和古巴比伦的史诗《吉尔伽美什》,人们还在谈论这些诗歌,因为这些诗歌传达的都是一种面向未来的思想,一种改变的、超越的思想。在阿多尼斯看来,“诗人不是为了唱和某个原有的思想,或为了响应外界的召唤而写作”,所谓的忠实的写作是没有价值的,写作的目的是改变,不是忠实。一切伟大的诗歌,伟大的文学、艺术都是如此,它们代表的不是守成,不是固守某些理念,而是指向未来的超越和改变。“看一部诗歌或者艺术作品,与其问这个作品代表了什么样的方向,我们更应该问这个作品的价值是什么,它怎样发现了人的价值,怎样发现了未来的价值,它是否为开辟未来创造了可能性。” 确信 疑惑 提问 “确信是幼稚的,它只知道自己是怀疑的对立面。/所以它无法达到生活的水准/——作为童年或老年、初始或终结的生活。”阿多尼斯的诗歌中,经常对“确信”持一种批判或嘲讽的态度,而对于“疑惑”和“怀疑”却时常表示肯定。他还会在诗中、演讲中不断提出问题,却并不给出答案。 对此,阿多尼斯解释说,这与阿拉伯文化有关。在他看来,传统的阿拉伯文化是建立在答案而非问题的基础上,一切东西都有答案,人们可以从宗教中、从教科书中……从各种地方找到答案,一切答案都是现成的、容易的,就是没有问题。但阿多尼斯认为,人的力量不在于答案,而在于提问,只有发现不足才会提出问题,而提出问题就旨在改变,旨在超越。从更广的角度即人与存在的关系来说,人的存在也应该建立在提问的基础上。从这一点来说,疑惑和提问指向思考,是人有价值、有力量的表现。 具体到诗歌,阿多尼斯认为,诗歌绝非读者和其他任何事物间的中介,不会向读者提供什么答案。诗歌更是一种力量,能让读者回归自身,将他越来越深入地引入内心世界,让他向自身、向世界提问,并自己去发现问题的答案。“与其说诗歌是文学,不如说它是火焰。”这火焰应该是激发思想的火和放眼世界的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