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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作家王占黑的街道江湖

http://www.newdu.com 2018-09-29 凤凰网读书 云琪 参加讨论

    毕业后定下工作,找好租屋,便开始了两点一线、规律得不能再规律的日常生活。考虑到位置和价格问题,我租到了一个很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区里——天黑之后才意识到,这里连路灯也没有一盏。
    住了一阵之后,我发现这个小区就是一个两极化的生存空间:合租的年轻人们早出晚归,眼圈暗青行色匆忙,固定搭配着大大的通勤包袋和掉漆的共享单车;固守在小区里的老头和老太太们则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在身上拍来拍去驱赶蚊子,嘴里嘟噜着一串又一串的京腔儿化音。
    前不久,王占黑凭借她的上一部作品《空响炮》获得了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同样也是叙述市井人生的短篇小说集,《街道江湖》的内容和文字风格延续了前作的真挚与活泼,王占黑“接地气”的本事,也越发自然娴熟。
    《空响炮》能够获奖,说明平凡人的故事最得平凡人的欣赏,的确是这样没错——不作为编辑,只作为一名普通的读者,我对《街道江湖》这本书也实在有些特别的喜爱。读来自然流畅,轻松而不轻浮,有情而非煽情。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与作者王占黑年纪相仿,她描写的街道生活和人间百态,都与我过去的记忆、当下的体验和对未来的想象,有着细致而温柔的贴合感。东西南北的地域差异不会成为内心情怀交融的隔阂,反倒添了几分令人莞尔的趣味——说不定在童年的某一天里,我们都曾痴痴仰着头,凝望过同一片火红的晚霞。
    说到童年,每个人似乎都有一肚子的话,不管是好事坏事、大事小事,咂摸起来,总是有味的。我也是在长大之后才发现,童年时代的记忆可以持久到令人怀疑大脑构造的程度,尤其是对一些片段式的画面,对一些特殊瞬间的知觉,对一些曾经熟稔的面孔。
    小时候住的居民楼,窄小、逼仄,但是充满了人气儿,体现在细节中,就是墙皮上一叠十几层的下水道疏通广告和傍晚时流窜在楼梯间“回来吃饭”的喊叫声。不愿待在家里的时候,就跑去院子里,从犄角旮旯处寻一点自得的乐趣。
    王占黑在《阿明的故事》里写了一个捡垃圾成瘾的老太太,日日住在车棚里,与小山似的废品垃圾为伍,被家人抛弃,被邻居嫌弃,最终孤单一人成为繁华闹市中“面目陌生的流浪者”。
    “后来儿子又生了儿子,房子不够住了,老太太主动提出,自己搬到楼下车棚去。清扫一下,开个窗,搭个铺,老人家住着还算适意。”
    如果说“街道江湖”是一个整体的底层人民生态圈,那么“车棚”一定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文化符号。在我久远的童年记忆中,车棚就仿佛是附加在居民楼旁边的另一个小型王国——它可以停放自行车,可以收纳数不清的废报纸和易拉罐,可以摆放若干盆半死不活的绿植,也可以供壁虎迈开步伐自由穿梭。小孩们在车棚里藏自己不敢拿回家的玻璃弹珠和画片,大人们在车棚里藏不想让别人看透的一部分凌乱无序的生活。
    像蜷缩在车棚里捡垃圾成瘾的阿明那样,我们身边又何尝不是有许多沉迷于“囤货”的人呢。还记得升高中搬家的时候,平日里经常或不经常见的邻居们全都围在楼下,有些老太太我叫她们“姥姥”,而有些我也并不认识。我们一件一件把行李搬下来,老太太们就用眼睛一遍一遍地搜寻着,看有没有能捡漏的宝贝:提手坏掉的水桶,可以裁成抹布的旧秋衣,或者几个填满枯枝败叶的小花盆。
    我离开那个小区已经很久很久了,前两年回家路过一次,看见它破败的外墙被刷上一层不伦不类的红漆,院子里空空荡荡,年轻人大多都离开了吧。前几日我上班前下楼扔垃圾,手里拎了几个没用的快递纸箱,没想到楼下乘凉的老太太仍然快步走过来,一边念叨着“闺女这个别扔了给我留着吧”,一边已经伸手把纸箱接了过去。我瞬间有点错愕。
    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事,在物质更为丰富的今天,还在继续发生着。我生活的环境也从一个小区换了又一个小区,从一条狭窄崎岖的小街道换成了毗邻立交桥地铁站的大街道,然而那些在街道社区里老去的人们,依然继承着旧有的习俗,且彼此间互通有无着“年迈的经验”。
    “街道江湖”是动态的还是静态的?我很难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或者说,也不必给出答案。绝对运动相对静止,宇宙的真理同样在此适用——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命运,树木的年轮也永远不会停止增长;然而一代人生老病死而去,新的一代人又会原样顶替上来,继续咂摸着前人咂摸过的悲欢,感叹着前人感叹过的无常,你明白的,就像风吹雨打后,树还在原地,岿然不动。
    《水果摊故事》我也很喜欢,里面实在有太多我熟悉的片段:“小区里的人不爱买老黄的水果,可这丝毫不妨碍大家在水果摊聚众碰头。早上,午后,夜里,人们借他的地盘,搬几只凳子,乘乘凉,扯扯闲话,打打牌,偶尔也当着老黄的面骂他奸商。老黄并不介意,按他的生意经,摊上人越多,过路人越要轧闹猛,于是总有人会顺手买点走。”
    每片“街道江湖”里都不会缺少这样的“自发据点”,人们闲下来,总要聚在一起交换交换情报,小到家长里短的八卦,大到国际局势的变动,前者太碎杂上不得台面,后者又太隆重没台面可上,大家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不那么正式的“台面”,当一当方圆十米内的发言人。水果摊是最常见的,如果没有水果摊,还可以有灵活多变的各种形式——象棋桌、麻将桌、煎饼车、油条锅……据点中心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聚集的人嘴里要有足够多的谈论素材,或者,据点里的人知道哪里有热闹可看。
    从小城市来到大城市,其实会发现,这样的据点在慢慢减少,起码在城管的巡视下,街面上利利索索,已经很难见到这样喧闹的“原始部落”了。不过我并不怀疑街道居民对于七嘴八舌闲聊的热情,从当下一个又一个中老年微信群的繁荣就可见一斑。
    王占黑还很喜欢写动物的故事,《来福是个兽》《花花的故事》《鸡飞狗跳记》,有趣,也有情。动物在人群居的地方生活久了,自然会生出一点机灵气儿,懂得怎么亲近人、讨好人。人和动物之间的故事,也往往单纯可爱一些,不管是人对动物物质上的赐予还是动物对人精神上的陪伴,像穿针引线一样串起了街道江湖的市井烟火。简单自有心无旁骛的好处,但同时也意味着割舍与分别的可能性——人与动物的牵绊,其实远比我们自以为的要深刻很多。
    现在城市社区里面,野狗不常见了,野猫倒是越来越多,若说是野猫也不够贴切,可以叫它们“共享宠物”。在居民楼之间游荡的野猫一般不缺吃喝,有喜欢逗猫的人,时不时带两根火腿肠或一小碗牛奶来勾引它们,有些野猫甚至被喂得肚皮滚圆,终日懒怠躺平。
    对它们来说,最严峻的考验大概就是风霜雨雪的侵袭,用爪子刨来一些杂草,混上皱皱巴巴的旧报纸和被人丢弃的旧衣服,自己勉强做个能御寒的窝,如果再捱不住,就要冒险去汽车发动机旁边蹭一点热气,再祈祷第二天司机出发之前能发出点声响,以免自己在睡梦中突然丢了性命。
    也许是被主人遗弃的,也许是从别的街道迁徙过来的——命运总是颠沛流离,想要活下去就要更努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生老病死,无一幸免,悲欢离合,百味尝尽。总有人会在岁月的磨蚀中慢慢模糊了面孔,又有新的面孔鲜活地填补进来,坊间八卦、逗闷笑话、世俗谚语、时髦词汇,一圈一圈地循环着,在不同的口舌间不期而遇。
    你永远猜不准,什么东西会变成复古的代表,什么东西又会成为新锐的潮流,只有生活本身能洞悉这一切,而它并不会向世人透露。你要体验,要记忆,要时时感怀,要存有期待,活泼泼地忙碌着,为讨得一二生活真谛而存在着——这是街道江湖的无上秘籍,也是烟火人间的朴实道理。
    下班回家,几个小学生举着羽毛球拍子满院疯跑,我旁观了一会儿,并没发现羽毛球的踪影。走到单元门口,一股熟悉的中药味扑鼻而来,我使劲一脚跺亮楼道里的昏黄灯光,想着今天晚上可得早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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