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念头,到进化成一部小说,需要多长时间?小说家那多的《十九年间谋杀小叙》用了6年。 一位优秀的小说家,通常具备一个很重要的本领,就是可以将一个念头在心里面存放10年、20年、甚至30年,这个念头不仅能够放得住,不会腐烂,还可以在多年的等待后,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大树。 文学史上有两件事情可以佐证这个说法。一是马尔克斯《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的酝酿过程。哥伦比亚作家、新闻记者门多萨问他,你这部小说准备了多久?马尔克斯回答说:30年。门多萨颇为诧异,为什么那么久?马尔克斯说,这个素材在我心里面放了30年,一直不知道怎么写出来,直到后来想通了。 还有就是王安忆的长篇小说《匿名》。张新颖的《斜行线》一书中,有一篇和王安忆的对话。王安忆提到,这部小说起源于她上世纪80年代听来的真事,有一位大学教授外出旅游突然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王安忆就想,这人到底去哪儿了呢?有没有可能是自己从现有的日常生活里跑出去了?很多年后,王安忆去浙江探访她母亲茹志鹃当年工作过的地方。在茹志鹃的笔记里,当年这里曾经非常繁荣,这一去发现村子不在了。作者就有了一念头,如果那位消失的教授到这个地方会是什么样子?这事在她脑子里面不断盘旋,成了创作《匿名》的缘起。 马尔克斯曾说,好的念头永远不用担心被丢弃。这个在那多心里盘桓了6年的“好念头”,就是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极端情况下用一种极端的办法审判、杀死另一个人?这种审判又会带来何种蝴蝶效应?这正是《十九年间谋杀小叙》带给我的思考,什么样的外在因素,让一个人成为现在的“我”?一个人在成长中发生意外,又会滋生出何种变化?这正是这部小说有意思的社会性。 当我们成长并且开始慢慢了解自己的时候,我们可以生活得和普通人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过去可以被忽略,特别是那些幽暗的阴影。小说家得有勇气直面这种阴影,以及自己内心里幽暗的一面。他需要面对那些匪夷所思的案件,并把这些残酷的案件在情感上洗涤干净,让读者可以接受它的发生,而不是止于让读者震惊和好奇。 在《十九年间谋杀小叙》中,你会发现不断叠加的残酷和罪恶,但所有一切犯罪动机都可以被解释。小说家细致地把人性中残酷的一面清洗干净,再把这些幽暗的匪夷所思的案件或者说某一类生活阅历,深情地讲述给读者。这种叙述可以说是岁月沉淀送给小说家的一份厚礼,其中就包括个人犯罪和集体同谋的合作。 那多的成长,正在于捕捉到了集体同谋的意识。认知这部小说,必须面对群体心理意识这个存在。就像一群孩子在一起,如果有一个人挑头说,我们一起做一件坏事吧,不参与的就离开,大多数孩子可能一起参与。当一个小团体准备作恶的时候,即使你内心不愿意参与,但为了不与集体脱节,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沉默,以沉默的方式介入进去。 好的小说一开始就可以告诉读者发生了什么,说清楚是怎么发生的。作为优秀的小说家,他的才能是把这个过程叙述得真实,它就是这样发生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