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何以非要带领他的谷子团攻下木屋作为大本营?除了“战事”实在好玩,还有一个更切实的目的,那就是,挖开木屋以确认他的姐姐“小行星”是否仍在木屋中。寻找“小行星”、解开“小行星”的莫名失踪之谜开始成为小说后半部分的主要情节,孩子国的“打打杀杀”也终于开始连接上更具体、更开放、也更阔大的现实人生。 乒乓给少校的妈妈留了一根香肠、急急地用嘴吹凉她的方便面——这是有血有肉的细节。这一点与乒乓把夜空看痴了,把待在树屋作为人生最高享受,都是极为感人的童年真实相。乒乓一方面固然对“战争”极为投入,另一方面他已经能够确切地感受大自然之美,也确切地喜欢他的语文和语文老师,甚至觉得要急起直追他那因“战事”而受到影响的学业。这就是长大,很自然地长大。而“我”,兄弟连的大尉,比其他孩子都更对“战事”抱有兴趣,但另一方面,“我”也比其他孩子都更自觉到“战事”终将结束。“我”与乒乓一起经历了对天地之美的重新发现的过程。他们发现了晨昏之别、夜色之美。“羊肠河晚上也不停歇,照样向下游流去。月光在水面闪耀,像一层细碎的银粉。我突然不敢相信桥下面流淌的是羊肠河了。你看它,白天流的是水,晚上流的明明是银子啊!上游银河镇的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吧?同样一条河,白天和晚上差别这么大。我不认识你了,羊肠河,我不认识你了,一切。”这种发现自然,与自然对话、沟通的能力对于孩子来说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如果有机会让他们实际接触到大自然,并实际投身到大自然中去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我”后来对长白狼的故事那么感兴趣并且能够真正走进长白狼的故事中的原因。 长白狼是一个象征。象征的是逝去的传说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岁月。随着林地的减少,野兽们再无落脚之处,长白狼变成了孤单单的长白狼。当它虏获了在护林员木屋里躲猫猫的女孩“小行星”时,它只是希望“小行星”跟它玩,成为它的朋友,因为它实在太孤单了。然而,“小行星”如何能够理解一只曾在林中叱咤风云的野狼呢。长白狼守住“小行星”,守住的只是孤独和绝望,“小行星”也在孤绝中化成碎片。长白狼与“小行星”的恩怨是一种困局,与善恶无关。“我”在与护林员追逐长白狼的过程中,终于与狼和解,也与孩子国里那曾经轰轰烈烈的“战事”和解。“我”已长大,当“我”仰望头顶上的浩瀚星空时,似乎领悟到了浩瀚星空的神秘含义,“我”的生命在与自然的对话中获得了一种历史纵深感和超越感。 护林员作为一个重要的补充角色深化了作品的主旨。护林员既是林子的守护者,也是孩子国的守护者,更是梦想的追逐者。他是惟一一个完全能够用孩子国的语言与孩子们沟通的人。他知悉少校攻夺木屋的真正原因,他为他无意中所犯的过失(丢失“小行星”)而负疚在心,他是那个坚定地要寻找“小行星”、揭开“小行星”失踪之谜的人。他鼓励并且引导了那一群在林子里、在河滩边“战事”不休的孩子们。最后,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也实现了他的梦想,成为那个向着星空飞翔的人。 成长本是一件很自然的事。落地即与地接触,抬头即与天接触。在天地之间长养性情,顺自然规律成长,这是现代人习得的最重要的智慧,然而现代人也亲手摧毁了这种生活方式。这正是现代文明的悖论。文学,尤其是儿童文学,是建构的事业。《孤单的上校》呼唤孩子们重新建立与大自然的联系,与自然心性的联系。作家强调尽情地去生活,同时强调在生活中寻找启示,强调沉思和领悟。薛涛时不时借他笔下的人物之口发表他对万事万物的看法,这些看法非常有趣,也很有深意。 这本书用好看的故事和生动的细节建立起强有力的隐喻系统,给予当代人尤其是孩子以启示,这些启示将照亮孩子们前行的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