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德南,上海大学哲学硕士、中山大文学博士,现为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青年学者、专业作家,兼任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语言文化学院创意写作专业导师等。著有《“我”与“世界”的现象学——史铁生及其生命哲学》《小说:问题与方法》《有风自南》《途中之镜》《遍地伤花》等。入选羊城青年文化英才、广东省青年文化英才,获《南方文坛》年度优秀论文奖、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等奖项。 关于作品 他们有时候也会独立的看世界,提出不同于我的看法,甚至是独立行动。 Q:您以“遍地伤花”作为小说《遍地伤花》的书名,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李德南:当时这样命名,多少和年轻时的情绪有关吧,总觉得世界是很不好的,遍地伤花,处处皆是泥泞。写作的时候,我也把书名和小说中的一个场景做了勾连。在写到周克和他女朋友吵架时,有这么一段:“陈碧玉哭得更厉害了。听到周克说她疯了,她再也无法压住心头的怒火,接二连三地将剩下的几盆茉莉给扔了出去。看到陈碧玉连她最喜欢的花都扔掉了,周克的火气随即飘散,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缩小了许多,成了一个小小的玩具。为了避免陈碧玉再次用手去拍打仙人球,周克猛然推了塑料花盆一把。白色的花盆“噗”的一声摔下了楼。周克没有去看那仙人球,不过他很清楚,在重力的作用下它可能已经摔成好几块。他又想起陈碧玉扔掉的那些花,现在楼下肯定已遍地伤花。” Q:《遍地伤花》的主人公周克南下广东发展,灵感是否来自于您的自身经历?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您的故事吗? 李德南:周克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我和他的关系在于,我虚构了他;当然有时候我得代替他看这世界,感受这世界,正如我得代替陈碧玉的角度看和感受世界一样。他们有时候也会独立的看世界,提出不同于我的看法,甚至是独立行动。我是广东人,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南方,人生线条简单。挫折,愉悦,悲伤,失落,狂喜……各种体验也都有过,但大多时候都活得平静而平淡。 Q:小说中所提的南方城市有原型吗?您曾在中大读书,对广州这个城市有什么印象? 李德南:那个南方城市融合了好几个小城市的特点,最重要的原型,就是我的老家信宜吧。我对它熟悉,这样展开叙述比较方便。我很喜欢广州——有世俗的气息却不低俗,实实在在的。 ![]() 信宜市铜鼓岭:信宜历史堆积丰富的地方 细谈《遍地伤花》 这是实情,它是一部非典型的青春小说。 Q:小说中两次用鱼作比喻,一用“青鱼”形容周克的继母,二用“鱼”形容陈碧玉,可以谈谈“鱼”这一意象的来源吗? 李德南:以鱼来形容周克继母,灵感来自王尔德的一本书。再用来形容陈碧玉,则是从意象的连环的角度来考虑,这样更有力。至于为什么用鱼这样的意象,多是出于写作者的直觉。 ![]() 19世纪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 Q:关于这篇小说,有中篇版和长篇版,可以谈谈两者的不同吗? 李德南:《遍地伤花》最早是按一部长篇来构思的,也先是以长篇的形式完成。其实初稿2007年就写完了,当时投过给《萌芽》杂志,编辑觉得不太适合发表,说这不是《萌芽》所需要的青春文学的风格。这是实情,它是一部非典型的青春小说。不过当时不能发表还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小说本身还有许多的问题。我后来花时间修改过后的要好不少。2011的时候,《作品》杂志打算推出我的一个专辑,需要我提供一部中篇,但我来不及也没有灵感写别的,考虑到这部作品中的一些章节有独立性,便节选出来了,于是就有了中篇版。长篇版的则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在2013年推出。比较而言,中篇版的主体就是一个爱情故事,长篇版的则尝试理解80后这一代人的精神迷惘,因而比中篇版的要宽阔。这部小说的架构我觉得不错,即使现在看其中涉及的一些问题也并未过时,但有的地方我并不满意,比如其中有两章写校园生活的章节,笔力还是弱了。这本书的版权已到期,等得空些我也许会重新修改,然后出修订版。 为时代的失败者造像 小说不免要从现实取材,但是在取材于现实时,如何进行虚构和变形才能不伤及“当事人”的问题,其实很重要。 Q:就这部小说,你曾写过后记《为时代的失败者造像》,可否和我们谈谈小说中所描写的失败者,如周克、顾长风。他们“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李德南:他们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社会的,命运的,个人心性的……他们都是80后,而80后出生、成长的这数十年,中国经历了许多重大的变化,例如精英文化的衰落和大众文化、消费文化、娱乐文化的兴起,互联网与全球化时代的来临,市场经济的转型和物质主义的盛行,大学生由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变成了就业困难、竞争激烈的“蚁族”,等等。这是小说中人物失败的社会语境。这方面的原因,杨庆祥在《80后,怎么办?》中有非常精到深入的分析。另外,周克从小就失去生母,顾长风则是个弃婴,他们都没有幸福的家庭生活,筱麦堕胎后不能再怀孕的终生伤痛,这些,都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命定的事,人力是难以改变的。不过这些并不能使得人一定走向失败,为失败感所席卷。面对各种困难,是否走向失败,和一个人的心性一定是有关系的。心性是强的还是弱的,是柔韧的还是易折的,也会影响到很多。我在《为时代的失败者造像》中说过,一个人在面临困境的时候,不妨先压下飞升的愿望,努力站稳,也可以适当地弯腰,甚至匍匐在地,但最好不要让自己的心灵也跟着下沉,放任自己一味地往阴暗里走。否则,人生就真的再无希望可言了。以暴易暴,以恶制恶,“以反叛的形式追求幸福”并不是什么好办法,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和时代对抗,和命运争辩,往往是要失败的。小说里的顾长风就是这样,他挥出去的每一拳,最后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Q:您在小说中借用顾长风的演讲谈论了关于艺术作品与虚构的关系,在《遍地伤花》中,可以和我们谈谈其中的虚构吗? 李德南:相比谈这篇小说中的虚构,我更愿意谈谈虚构的意义。写实可以为一个时代留下真实的记录,但对于小说而言,有虚构才有创造。顾长风在演讲时谈艺术作品和虚构的问题,还涉及一个问题,即写实或再现的伦理问题。最近崔永元和冯小刚、刘震云等关于《手机》的争论,其实就与此有关。小说不免要从现实取材,但是在取材于现实时,如何进行虚构和变形才能不伤及“当事人”的问题,其实很重要。 Q:《遍地伤花》讨论的是当代青年的问题。在小说处理当代问题/当代现象上,你可否给青年作家一些建议,如何既保持客观冷静的态度,又使作品有深入体肤的触感? 李德南:想要知道“如何既保持客观冷静的态度,又使作品有深入体肤的触感”,可以读读双雪涛和蔡东的小说;想要知道“如何既保持不客观冷静的态度,又使作品有深入体肤的触感”,可以去读文珍、马小淘和吕魁的小说。 分享创作 斯坦纳有一本书,叫《我未写的书》,如果我自己将来也会写这样一本书的话,我不希望和你谈到的这部小说是其中的一个章节。 Q:可以和我们分享您近期正在进行的创作吗? 李德南:最近主要是在写一本关于迟子建的书,已拖得太久,快把我自己、也把我的责编给逼疯了。 我得抓紧。另外,我很希望能早日回到小说创作上,想从《遍地伤花》结束的地方开始再写一部长篇小说,同样是以周克作为主角。有一些经验和想法,用随笔和文学评论的形式是无法表达的,只能借助小说。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短期内无法达成。斯坦纳有一本书,叫《我未写的书》,如果我自己将来也会写这样一本书的话,我不希望和你谈到的这部小说是其中的一个章节。 Q:您在写作上有什么经验想要分享给大家吗? 李德南:对于文学创作来说,天赋很重要。如果尝试了觉得真的很不适合,就只是作为爱好吧,不要抱太多的期待,更不要把整个的人生耗费在上面。对于长期写作来说,除了天赋,则还需要有扎实的学识,过人的意志与信念。要相信文学本身的意义,要相信时间之于文学是非常公正的,要相信文学环境之于文学是大体公正的。这不算是我的写作经验,顶多是我作为一个读者在多年的阅读中以及在和作家的交往中所得的启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