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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绢本号唐临,佻薄难将古意寻。赫赫弘文世伐阅,典型嗟汝愧山阴。” 后有注:“魏道辅《十七帖》,宋人依馆本勾摹,谬谓唐临。郁岡、来禽、余清三刻之外,翻刻无数。明季所珍为宋拓者,大都章刻及此种魏帖不全(本)。宋人无摹镌者。”(章刻指章简甫为蒋伯先刻《十七帖》,后人不知谬称唐拓、宋拓。) 张伯英对那些收藏《十七帖》而不知其来历却要称为唐刻、宋拓者,给以辛辣讽刺: “纸墨何能别旧新,名流一跋便成珍。分明魏帖同时刻,曰宋曰唐隔几尘。” 后小字注云:“王山史得郁岡斋本,题曰唐石宋拓;李竹懒藏魏帖,谓贺监临者,均不值一笑。”(以上三诗见启功先生手录《张伯英阅帖杂咏》) 张伯英以上的诗论,未曾公开发表,转录于此,对读者了解此帖会有很大裨益。 上文言及论《十七帖》者,多以为原帖早已无存,但南宋却有人认为原帖还在,此人便是道学家朱熹。其跋《十七帖》云:“官本法帖号为佳玩,然其真伪已混淆矣……此《十七帖》相传真的当时虽已入官帖卷中,而元本故在人间,得不淆乱。此本马庄甫所摹刻也,玩其笔意,从容衍裕而气象超然,不与法缚,不求法脱,真所谓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者。窃意书家者流,虽知其美,而未必知其所以美也……”(《晦庵题跋》卷一) 此跋中记有摹刻者马庄甫,今天他的刻本也无从知晓了,若有,也必然会被人称为唐刻宋拓或唐刻唐拓的。其实,因为古代没有影印技术,要复制法书名帖,唐人用双勾填墨,又称响搨、廓填,摹《兰亭》的冯承素、赵模等所谡供奉搨书人,就是专职此事者。馆本《十七帖》后的解无畏,也是此等样人。这种复制方法,优点是笔书的位置结构容易保存原样,不足是费工费时,“产量”太少,一次只能一份。大概是受从碑上传拓得法书样本的启发,后来开始有了传拓,这种方法产生于何时,尚有争论。唐释怀仁《集王羲之字圣教序》,当时必有拓本。唐太宗《温泉铭》亦有拓本,而当时这些刻石,本意皆不在书法的复制,而《圣教序》、《温泉铭》都是碑不是帖,北宋以后的文献所记唐或唐以前的刻帖,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所谓的南唐《澄心堂帖》、《昇元帖》等,从未见过原帖。《宋会要》记载宋人见到过南唐刻的一段帖石,说明这时可能有了刻帖上石传拓的复制方法。但这种刻石传拓的方法主要兴盛于宋。所以唐人的“搨”是响搨,即勾填(摹熬),宋人以今证古,将两者混淆,便以为唐已有法帖的刻石了。又古代私人鉴藏,总希望自己的藏品越古越好。王羲之的《兰亭序》、《乐毅论》等论谓唐刻石之说,皆源于上述原因。而所谓的《开皇兰亭》,皆出于附会和仿造。其实,拓本的早晚,主要同历史价值相关,摹刻反映书家书法的真实程序,才是研习书法者关心的重点。 今天很多法书名帖都归了国家的收藏单位,所以我们研究讨论它们,自然要比古人客观得多,实事求是得多。特别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科技的进步,今天的影印复制,已经能最大限度地反映原帖的真实面貌,这是古人所梦想不到的。 王连起 二〇〇六年二月记于故宫城隍庙 (责任编辑:adm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