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必盛唐”的影响力也越出国界,到达了处在“中国崇拜”时代的日本。署名李攀龙的《唐诗选》成为江户时代最流行的诗歌选本。与中国最流行的《唐诗三百首》一样,这个选本也没有收录一首李长吉的诗。不过他们也许没有忘记,真正教会他们写作汉诗的不是神仙般的李白、圣人般的杜甫或菩萨般的王维,而是已经视“盛唐”为昨天的白居易,以及根本不是唐人的苏东坡。他们当然不需要“盛唐神话”,一旦走出了“中国崇拜”的阶段,便发现“中唐”的意义比所谓“盛唐”远为重大,认为那是东亚世界从“中世”走向“近世”的转折点——这便是“京都学派”内藤湖南的“唐宋转变论”,至今已有近百年历史,而仍是日本汉学的标志性成就。内藤的下一代吉川幸次郎改变了老师的侵华立场,壁立千仞地抗拒军国主义,而使京都大学的“中国学”能在战后发扬光大。京大的学风代代相承,重视“中唐”的特点在目前主持中国文学教席的川合康三教授身上,依然显著。1990年,他与筑波大学松本肇教授共同发起成立“中唐文学会”,1999年,他个人的21篇论文结集出版,名为《终南山的变容——中唐文学论集》,汇录了他二十多年中唐文学研究的成果。 在《文学的变容——中唐文学的特质》这篇纲领性的论文中,川合康三教授指出中唐文学的核心是试图打破“经汉魏六朝而完成于盛唐的古典文学的规范”,“过去根本不能进入文学的现实、感情,现在都纳入了文学作品,拓展了文学所承载的领域”。这即给许多复杂的文学现象提供了辨识破解的角度,比如元和诗坛为何能并立以韩、孟为代表的险怪诗风及以元、白为代表的浅切诗风?标题论文《终南山的变容——由盛唐到中唐》则从作为风景的终南山在诗歌描绘中的变化,揭示出唐以前诗人共有的安定、瞬间把握全体的世界观在中唐的解体,导致诗人们只能在“个人的经验、知觉的基础上去领会对象”,中唐文学向个体方向的深刻转变便根源于此。从选取文学谱系中的某个细节入手,深入开掘,得出具有宏观性的结论,是川合教授所擅长的论述风格,这不仅得益于他良好的理论思辨能力,而且与他出众的艺术领悟力密不可分,后者使他能坚持以“文学”的立场看待诗文作品。作者的这一优长在作家的个案研究中表现更为突出。如《韩愈诗中的几个人物形象》从韩愈对身边几位怪异人物侧重不同的描写,透彻分析韩愈自身笃行“古”道、拒绝因袭、不羁奔放的精神追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