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强 强,蚚。——《尔雅·释虫》 周星驰在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华府门前哭“小强”的情节,感动了很多人,鼓舞了很多人,教化了很多人——他们纷纷掉转头去养起了蟑螂。 周星驰无意间捧红了一只小小昆虫。从此,新世纪的都市年轻人宽恕了原本他们十分厌恶的害虫蟑螂,亲切地叫它“小强”。然而,古书上确实正儿八经地记载着一种名为“强”的小虫,它是被儒家经典承认的正宗小强,当然不是蟑螂,而是另一种我们常见的生物。 它的名字叫做蚚(qí),《尔雅》说:“强,蚚。”今天,人们叫它米虫。 米虫,学名米象,昆虫纲鞘翅目象虫科。所谓鞘翅目,说白了就是甲虫。甲虫帝国势力庞大,它们是动物界种类最多、分布最广的第一家族,是绝对的豪门望族。这个浩大家族的成员彼此之间的习性却相异得叫人咂舌。比如,米虫专吃大米,成天钻在米堆里;而它那位著名的亲戚蜣螂,却整日与大粪为伍,故江湖诨名屎壳郎。 屎壳郎混迹江湖久矣,三千年前的古人已知其鼎鼎大名。《尔雅》:“蛣蜣(jiéqiāng),蜣蜋(qiāngláng)。”说的就是这位喜欢在粪球上玩杂技的甲虫大哥。然而,和现代常人的一般观念相反,古代的圣贤丝毫没有瞧不起蜣螂的意思,却毫不吝惜地对它大加称赞。庄子严肃地说:“蛣蜣之智,在於转丸。”把屎壳郎玩屎球的专业技术和不懈精神看作独特的智慧,也就道家的庄周先生做得到、说得出。 甲虫家族自古煊赫,这从《尔雅·释虫》篇即可见一斑。除了米虫和屎壳郎之外,大家耳熟能详的甲虫家族的知名人士,如金龟子、天牛都有露脸:“蟦(féi),蛴螬(qícáo)”——这是说金龟子;“蝤蛴(qiúqí),蝎(hé)”——这是说天牛。 对于人类而言,这几位甲虫家的名人们可谓为非作歹,祸国殃民:米虫吃粮、金龟子啃根、天牛食桑,然而令人疑惑的是,它们却个个拥有最漂亮、最典雅、最高贵的现代大名——米字号、金字号、天字号,一个比一个彰显皇家风范,一个比一个彰显贵胄尊荣,一句话,甲虫全是VIP。只有一个例外——唯一不入流的是玩杂技的贱民屎壳郎,它也理所当然地成为被鄙视的对象,然而只有屎同志兢兢业业、净化环境,是对人民有益、鞠躬尽瘁的好甲虫。 回头继续说故事的主角:小强。小强纵然不干好事,白吃皇粮,但是毕竟没有罪大恶极到不可饶恕的地步。善良的中国人民给予了它们最大的宽容,并没有设计和发明任何一种有效的生化武器去铲平消灭了它们(当然事实上也根本不可能,除非那袋大米你不想吃了)。而且,这些小米虫也确实怪可爱——当遇到现实或假想的危险时,它们会装死。你的手指轻轻一碰,它们那芝麻粒大小的、圆筒一样的、棕红色或棕黑色的身躯就会突然静止不动,六只小腿儿僵硬蜷缩成一团——庄子见此场面,不知会不会再来一句“小强之智,在于装死”? 米虫学名叫米象——当然不是因为它伟岸的身躯,而是由于它长了个与大象鼻子一模一样的喙,又叫象鼻虫。古人没有使用放大镜,所以对于小强的五官缺乏仔细观察考证,只是不断地称呼它为“强”——除了“强,蚚”之外,《尔雅》又写道:“蛄施(shī),强蝆(yáng)。”强也就是米虫,就是小强。 不知道古人是不是真的认为米虫很强,但是现代人却是发自肺腑地认为它们真的是很强的。不但强,而且非常强,相当强。于是诞生了所谓“米虫一族”——用来形容那些终日无所事事却衣食无忧的人。“米虫”成为他们的人生理想: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而且是吃不完地吃,因为身边是一望无垠的大米,吃饱了在大米的包围下,嗅着米香甜美地入睡,睡醒了还有大米……这种理想生活就是米虫生活,这种生活理想就是米虫主义。 在现代人眼中,米虫过的日子才是强人生活,真让我们感叹古人的先见之明。而电影里的小强——蟑螂兄弟,整日在阴暗角落中穿梭,吃着残羹剩饭,哪里有半点强人姿态?然而,古人也并未忽视它们。《尔雅》:“蜚(fěi),蠦蜰(lúféi)。”说的正是周星驰所哭泣的小强,学名蜚蠊(lián)。 米虫的人生是成功的人生,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翻开古籍,在历代文人尖锐的目光里,那些不劳而获的、损公肥私的、好吃懒做的或人或鸟或虫或兽,都逃不脱口诛笔伐。这里面以老鼠为最杰出的代表。对老鼠的国骂,从《诗经》就早已开始了: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诗经·硕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