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生于东北,现居北京,从事雕塑设计多年,2012年开始潜心绘本创作。主要作品包括:《妹妹的大南瓜》《回不去的故乡》《想要正好的遇见》;低幼绘本《卜卜熊的雨衣》和《下雨了?》;与作家彭懿合作的《妖怪山》和《不要和青蛙跳绳》。其中,《不要和青蛙跳绳》中的插画,被IBBY(国际儿童读物联盟)中国区提名为 IBBY 年度荣誉作品,九儿也成为第一位入选 IBBY 荣誉书单的中国女画家。 近日,九儿与蒙古族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合作的两种绘本《鄂温克的驼鹿》与《十二只小狗》分别由接力出版社和蒲公英童书馆推出,澎湃新闻就这两本新书以及图画书的创作等话题采访了九儿。 澎湃新闻:我看资料好像你之前一直是在做雕塑设计的,原来学的就是雕塑吗?是什么契机促使你从雕塑转而投身到图画书的创作中去的? 九儿:我的第一本图画书是《妹妹的大南瓜》,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图画书的创作,当时都不知道图画书是什么。面对第一本书的创作,就像初为人母面对自己的孩子。 我是在东北长大的,在之前我做了十年的雕塑设计,突然间转做这行是有一个契机打动了我。我们家是在东北非常贫穷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人读书不多,尤其女孩子很小就开始帮助家里做家务放弃了上学的机会。我妈妈特别勤劳,为了让我们读书,家里包了很多的地,养了很多的猪,她铲地的时候,有时累得跪着铲到头才能回家吃饭。后来我们兄妹中的几个考了大学并在城市里有了工作,我们也把妈妈接到城市。所以在当地,我们家是一个传奇,因为读书,我们离开了家乡。在城市里,我妈妈特别怀念农村的时光,经常念叨农村种的菜园子,我为了讨妈妈的欢心画了很多画,我妈属兔的,所以我用兔子的形象代替了人来做这些事情。这些画面特别温暖细致,后来被出版社看到,觉得我可以根据这方面题材来做图画书,我就开始“恶补”关于图画书的知识,充满激情地投入创作了,一直到现在。如果让我再重新来这样画的话,可能会变得很艰难。 澎湃新闻:你个人比较喜欢的图画书或是图画书作家有哪些?他们对你的创作风格有产生过影响吗? 九儿:我喜欢的画家很多。比如安东尼·布朗,桑达克,大卫·威斯纳,林明子,中国的比如朱成梁,蔡皋,熊亮,郁蓉……其实有很多画家的书我都喜欢。但是我喜欢他们的书更多地是看他们讲故事的方式,至于风格,我觉得画家还是要坚持自己,这样才有不同风格的书,图画书才会呈现出多元化的的发展方向,孩子的阅读体验才更丰富。 澎湃新闻:就目前所见的作品而言,你的创作基本上是非常写实的路子,但在童书绘本中好像普遍是作品形象比较可爱或者比较夸张独特,颜色比较强烈、对比鲜明,情节逗趣幽默的作品会容易受欢迎,而你真的是哪边都不沾,有没有想过这种比较“老实”的风格在童书创作当中可能是会有一点吃亏的?也不太容易竖立起那种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你画的、独树一帜的个人风格,对此,你是怎么考虑的? 九儿:其实,我的写实的、“老实”的风格就是我的特色,独树一帜。一点也不吃亏!因为“哪边都不沾”。时髦的画风当然好,但由于许多人都“普遍”这样画,反而没有个人特色了,看看都差不多,不知谁是谁了。而且,儿童对现实的认识需要更多的可能性,真实是原本的存在,这也是认识的基础,所以,我也愿意将我对现实的原本认识忠实地表达出来。 澎湃新闻:这次的两种新书是跟黑鹤老师合作的,之前你跟彭懿老师也合作过两本图画书,能不能谈谈跟他们两位的合作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的感觉?你之前也自己同时创作过图文,你觉得跟文字作者合作对画家比较有限制的部分是什么?在你看来,好的图画书图文之间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九儿:如果说不同的感觉,还是来自作家的故事吧。他们都是很好的作家。彭懿老师是中国最早的图画书研究者,也是幻想儿童文学作家,创作了多部畅销图画书。他的《图画书阅读与经典》是我绘本启蒙的第一本书。在合作中,我从彭懿老师那里学习了很多关于图画书创作的宝贵经验,这些经验让我在后来的创作中一直受益,在此我要向彭懿老师以及其他图画书创作的前辈们表示由衷的感谢。作家黑鹤则是自然文学作家,我觉得他是中国最好的动物小说作家。他的作品具有现实主义特点,关注中国北方正在消失的荒野文化。这是他们的不同,所以对我而言,也是在创作两种截然不同的绘本题材,后者的作品更需要真实的呈现,所以我采用了比之前更为写实的绘画风格。 至于限制,我想对画家来说,能创作出两个人都满意的作品可能需要一种默契,而这种默契并不是来自后来的磨合,而是作家和画家在合作之前就已经形成的比较相近的创作方向,只有这样,才会创作出比较满意的作品。而一旦作家和画家“三观一致”时,这种限制就被打破了。当然画自己的文字更自由放松,但是,不是所有能写故事的画家都能写出让自己感觉新奇和震撼并吸引自己强烈要去画完的故事,而这种新奇和吸引会让画家保持激情去创作,这种激情又会融入到创作之中,让作品鲜活起来。作家黑鹤的故事正是我感兴趣的比较现实的题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画其他作家的故事,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说到图画书的图文关系的话,有一种说法,即图画书=文×图。有插图的书=文+图。但我觉得,图画书的文图关系可能更为复杂,概括成加减乘除也不为过。图画在图画书中非常重要,有无字图画书,但没有无图图画书。图画并不是用来解释文字的,而是让图画本身也“说话”,并且可以讲述超出文字之外的内容,图画成为阅读的重要途径,具有讲述故事的功能,它本身就承担着叙事抒情、表情达意的任务。文图通过各自的方式传达信息,完美合奏,共同呈现完整的故事主题。 澎湃新闻:这次跟黑鹤老师合作的两种新书,《鄂温克的驼鹿》是关于大兴安岭以狩猎为生的“鄂温克族”和他们放养的驼鹿的,《十二只小狗》是关于内蒙的蒙古族和古老的中国犬种蒙古猎犬的,这两本少数民族特色鲜明的书跟之前的创作相比对你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有专门去采风吗?有没有印象比较深的事可以跟读者分享的? 九儿:《鄂温克的驼鹿》最大的挑战是这本图画书是少数民族题材,画面的内容要遵循山区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生活细节。而且全书有64页,60幅图,需要体现的细节非常多,所以在之前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包括采风和阅读各种书籍。印象最深的是生活在北方大兴安岭森林腹地的使鹿鄂温克族老人芭拉杰伊(老人已于2017年逝去,愿她的灵魂随风而去)。在同住同吃的日子里,我深刻地理解了使鹿鄂温克人对大自然的真挚情感。他们长期生活在森林中,相信森林中的一切都是纯净的;他们尊重自然、感恩大自然赐予。芭拉杰依老人多年前曾经收养过一只不知什么原因被遗弃在森林中的小驼鹿。那头小驼鹿食量惊人,可以在眨眼间喝掉一锅掺了驯鹿奶的米粥。后来,当这头小驼鹿长到足够大的时候,芭拉杰依还是将它送回了森林里。这是使鹿鄂温克人对待生命的态度,他们狩猎但不滥杀,只取生存必需的部分,对于那些弱小的幼崽,他们也会精心地收养和保护,最终送它们回到森林中去。 至于《十二只小狗》,这是关于中国古老的犬种蒙古猎犬的,有几千年的历史,我希望更多的人了解这种优秀的狗,因为它太美太强悍了,而它对主人的忠诚也感动了我。所以我要采取写实的画风。但是写实的画风最难的地方就是关于狗的结构,作家黑鹤不允许在这本书中出现这方面的错误,所以他特意繁殖了一窝小狗,并且送了一只给我养,现在这本书的狗妈妈的原型,就是我的狗,一只名叫呼和的蒙古猎犬。这本书并没有采用很多动物题材的绘本所采取的拟人的方法,而是在保持一只狗真实的状态下讲述了一个有关生命的温暖故事,而它最感人的地方,其实恰恰是在这本书“不太像故事”的地方。我特意把狗妈妈和狗宝宝作为正面描绘的对象,而用特写、侧面、背影、局部的手法使主人始终处于画面的边界处。“忽略”了主人的脸部,也是为了表明:“主人”代表着很多人类,尤其是所有与狗相依为伴的人类。一本书里已经包含了生命中不可回避的生死,已经不再需要跌宕起伏百转千回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