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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晴飞:批评文体的内在形式

http://www.newdu.com 2018-04-11 《文艺争鸣》 王晴飞 参加讨论


    谈批评文体而说到所谓的“内在形式”,意在表明文体并不只是盛载批评意见的容器,而正是批评自身。之前我曾写过一篇短文《“论文体”与“随笔体”》,讨论这两种批评文体各自的利弊得失,不过严格来说,无论是我们今天说的论文体还是随笔体,只要是独立的批评文体,其实都属于近现代以来产生的论文体式。因此我们不妨尝试撇开批评的外在体貌色相,来讨论其内在阐释空间拓展的可能性。
    说起当下的文学批评,不论是一般读者,还是批评者自身,多有一肚皮的不满。这种不满的指向,除去对批评伦理堕落的抨击以外,追根溯源,多与批评文体的现代转型有关,发生在现代从传统断裂之际。所以我们如果回到断裂的源头,观察现代文学批评与中国传统文论的差异,将有可能使今天文学批评中存在的问题更显豁地展现出来,也会对现代批评文体的贡献与弊端有更为妥帖的评判。
    这种对比中显现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批评的文学性。中国传统的文学批评在文体上是不独立的,它们多依托于现有的文学文体。几乎各种文学文体中都有文学批评存在,如赋体(陆机《文赋》)、骈体(刘勰《文心雕龙》)、诗体(杜甫《戏为六绝句》、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等)以及笔记小说体(各种诗话、词话),这些文学批评都同时又是文学本身,所以虽然因有文体上的依附性而不易独立成长,但是与文学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和性,天然地与评论对象融为一体。现代文学批评最重要的特点正是其文体上的独立性,从文学母体中分离出来,与文学作品本身产生了疏离感,不免与文学越行越远。现代批评文章往往不是文学。
    文学的本质,用鲁迅的话说,是“涵养人之神思”,表现的方式是“直语其事实法则”,“使观听之人,为之兴感怡悦”。文学并不直接以逻辑的方式传达思想观点,而是以诗的形式,使人浸润其中,“优之游之,使自得之”。传统文论对文学作品的阐释,也是文学性的,即所谓的感悟式批评,是一种“整体阐释”,很少将阐释对象拆散分析。如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以诗展示诗的诸种境界,严羽的《沧浪诗话》以禅喻诗,所谓“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所谓“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这种批评的好处,是以文学话语谈论文学,以文学意象印证文学,如“水溶在水里”。这都是在展示而不是在论证,也是一种当头棒喝式的批评,只展示结论而不体现过程。当然,其实也没有确定的知识性的结论,所谓“结论”只是开示出一些阐释的可能性。这种批评的好处是并不破坏文学作品自身的整体性,其缺陷则在于含混恍惚,不为常人说法,懂的自然懂了,不懂的仍然不懂,甚至于说话的人自己懂与不懂也很难区分。
    而现代文学批评,追求的是科学性,及由此而来的客观性,借助理性思考的手段,讲求逻辑性,要给读者提供知识和真理。这种批评也比较容易建立共识,使不同的批评者能够有可能在一个共同的逻辑基础上交流,有助于讨论的有效与深入。不过它可能存在的问题是,如何在逻辑性与文学性之间保持一种良好的平衡。逻辑性本身是一种科学思维,并不是文学本身的展开方式。以逻辑性的叙述来谈论文学,以“思”代“感”,很可能会遗漏一些无法纳入逻辑思维而实际上对于文学来说却是很本质的东西。
    第二个问题是现代文学批评对理论的依赖。这一问题的一大症状是多数批评文章的不好看。严格来说现在的许多批评文字往往只是科学分析报告,而很难算是文章。当然文学批评似乎并不应以追求好看为第一原则——何况“好看”的标准也不可能统一——但是今天的许多批评文章却仿佛是故意以“不好看”为原则似的佶屈聱牙。这些文章不仅普通读者不会阅读,即便是以文学研究为职业的人往往也要捏着鼻子才能看得下去。“不好看”的一大原因是批评文章往往是半成品,就好比建一座房子,钢筋、水泥和水路、电路都暴露在外面,使人一见便知道用了哪些材料。现在的批评文章也一样,写作者用了哪些理论,读了哪些书,不需要看引用文献就可以知道。而这些外来理论的强势引用,像一根根钉子楔在文章里,破坏文章的整体美感。这便是叶维廉批评的死学而来的批评家,而他理想中的批评家则与之相反,应该是“化学问为识见”,即“学养不露形迹,绝不繁复乱录”。我们阅读朱光潜的《诗论》甚至费孝通的《乡土社会》、瞿同祖的《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之类著作时,明知其背后有外来理论的背景,却并不觉得有隔阂,尤其后列两种都不是文艺评论,而阅读这两书时所能得到的审美快乐,则是远超过现在的大部分文学批评文字的,这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将外来的理论“化”入文中,只是作为潜在的视角和眼光,中国的人与事才是其论述的主体,即便提出一些概念(如“差序格局”等),也是从本土现象中提炼而出,并不让人觉得隔膜。
    对于理论的重视,也与文学批评的科学性有关。理论与文学比较,显然更具有科学性,是更坚硬的真理。尤其是我们许多文学批评借助的理论,其实不是文学理论,而是哲学、社会科学理论。而若要从源头上来看,现代西方文学理论本身就是美学的一部分,原本出于哲学。于是对理论的过度依赖,又会使甫离文学母体的批评,再度丧失独立性而沦为各式哲学、社会科学理论的附庸,批评文章常沦为各种社科理论的使用范文,重心在于理论而非文学与批评。以这样的方式讨论文学,其实是在讨论理论。借助甚至是依靠理论来谈论文学作品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个对接的困难,因为这些理论往往并非为所讨论的文学作品而生,难免水土不服。如何在借助理论时以“我”为主,以文学为主,将如一根根钉子一样的理论转化为比较圆融的见识,也是我们需要面临的问题。
    问题之三是文学批评中自我精神的浸润问题。其实也就是批评中有“我”与无“我”的问题。这当然和各人的见识有关,见识高的评论者自然容易有自己的观点,见识低的人则不免人云亦云。不过真正的困境尚不在此,而在于文学批评究竟是作为知识出现还是作为文学出现的问题。如果是作为知识,或者说作为真理出现的话,那么它的判断和分析就应该是唯一的,不论谁来写都会是一个样子。牛顿第三定律虽然发现者是牛顿,但是其他人在没有推翻它之前,使用这一定律的时候,也只能和牛顿一模一样。它是唯一的、客观的、精确的,只能有一种形式,不能掺杂主观个人风格。而对文学的理解,即便是趣味和观点都很接近的两个人,也会有不同的风格。而我们今天的很多批评,其实是知识化的,或者说是真理化的,是比较坚硬的,恰恰是要把文学批评中个人的主观感悟的成分拧干,只留下客观的成分,成为无主观、无情绪、无偏私的中立客观的真理。现代批评虽然强调创造性,但这种创造性往往体现为替整体真理添砖加瓦,所以虽是独创,却似乎是代表全人类在创造,而不是代表自己,批评者的“自我”淹没在代表真理的知识里。这也是我们今天很多批评容易千人一面的原因。
    第四个问题也与此有关,就是批评文体的单一和坚硬,即无论评论什么作家,都是遵循一套既定的规则,将作家和作品置于一定的理论标准之下衡量。由于是将批评作为知识传达,而不是文学作品来写作,就容易缺乏文章意识。文学批评不是一篇文章,而是科学报告。文学批评只关注写什么,不关注怎么写,批评被当作传达客观知识的工具。在这里文学批评传达的思想是最重要的,批评及批评文体只是传达思想的工具。这不免让我们想到买椟还珠的寓言。在这则寓言里,珍珠具有最高价值,盛载珍珠的盒子无论如何美丽,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个对盒子尽力装饰的楚国人和把盒子当作珍宝的郑国人,都被韩非子视为蠢人。批评文体很多时候就是被当作这个盛载珍珠的盒子,即便对其有所用心,也只是外在的修饰,仿佛裹药的糖衣,目的只是为了引起人们对其所盛载的珍珠的注意。而实际上盒子本身就是珍珠的一部分,甚至就是珍珠本身。从这个角度来说,今天的许多批评其实是接续了中国传统文论中“文以载道”的传统。
    文学批评本是捕风捉影之事,是要抓住尚未(完全)定型的流动中的物质,给无名之物命名。我们的理论武库中的武器固然可以不止一种,但与千变万化的文学现实相比,总是捉襟见肘,难以妥帖。而在当下的写作规则中,批评者所能腾挪辗转的空间,似乎只有努力在将尚未定型的文学作品定型时尽量贴近文学作品,尽可能地保留其飞跃、流动的姿态,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却难以避免将流动之物化为固体的结果。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即文学可供阐释的空间被窄化的可能性。传统文论重在开示门径,引人体验文学的境界,现代文论则倾向于提供一个真理,从文学阐释的多种可能性选择了一种,然后将其固化。其实当我们将文学批评变成知识和真理以后,是在充当一个话题终结者的角色,因为真理是不需要再讨论的,而文学的多义性、开放性和丰富的可能性之门也随之关闭了。
    以上是在当下文学批评中发现的一些问题,也是我自身批评写作中遇到困难与困惑。既然是困惑,就很难通过言说、讨论的方式使之得到解决,所谓不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也。而批评文体也不是“谈”出来,而是“写”出来的。“谈”只能从务虚的层面发现现行文体存在的问题,“谈”出我们在文学批评写作中遇到的困境,寻找一个大体的努力方向,而真正优秀的批评文体一定是在实践中“写”出来的。但愿再过若干年,我们再来讨论批评文体时,能有一些好的文体家作为讨论对象,这样我们的讨论将有可能更为深入。
    最后需要声明的是,虽然我们现在提起现代文学批评多有不满,但是并不意味着由此走向对文学、批评的现代转型及其合理性的否定,更不可能重新回到传统文论的旧路。我们对现代文学批评弊病的所有批判与反思都正是建立在文学批评现代性的既定基础之上,向传统文论寻找资源并不意味着否定现代批评文体。而正是由于现代文学、学术的转型,文学批评才有可能脱离文学母体,成为一种独立的文体,也才有了现代独立的批评家群体,使得批评家之间建立了一种有效对话的可能性,使文学评论与研究日趋细密与精深。传统文论顾及到文学作品的整体性,但是也有含混性,有大而化之的缺陷,不容易建立一个良好的讨论基础。传统文论常将文学境界与人的境界格局等同,也容易忽略文学表达技术层面的深入探讨。而对术语界定的不清晰,又会使得评论者讨论同一问题时,虽然立意在直指人心,也常流于自说自话,不同观点看似互相批判,实则说的往往不是同一件事。评点式批评虽然进入文本内部,多有精彩之论,又不免鸡零狗碎,难成气候。现代文学与学术的现代化,使得文学从对经学的依附中独立出来,文学批评则从原来寄居的文学母体中脱离,产生分裂,自然会不适应,使得今天的很多批评显得生硬,与文学本身难以天然契合,不够自然,我们今天的努力应该在于在批评与文学之间建立更为亲切的联系,努力打开一个更具开放性与多义性的阐释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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