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绝没有什么规则可以阻止一个雕塑家依了他自己的意志去创造一件美的作品。而且只有使群众懂得其中的意义,领略到精神的愉悦便是,又何必去问它是文学还是雕塑?绘画、雕刻、文学、音乐,它们中间的关系,有为一般人所想不到的密切,它们都是对着自然唱出人类各种情绪的诗歌,所不同者,只是表白的方法而已。 但是,我的意思以为宗教并不是一个教徒喃喃诵经的那回事。这是世间一切不可解而又不能解的一种情操。这是对于维持宇宙间自然的律令及保存生物的种族形象的不可知的‘力’的崇拜;这是对于自然中超乎我们的感觉,为我们的耳目所不能闻见的事物的大千世界的猜测,亦即是我们的心魂与智慧对着无穷与永恒的憧憬,对着这智与爱的想望。—— 这一切也许都是幻影,但是即在此世间,它鼓动我们的思想,使她觉得有如生了翅膀,可以腾天而飞的境界。在这种意义下,我是信教的。 真正的艺人其实是世间最有信仰的人。 人们以为我们的生命只在感觉,故外在世界于我们已够。他们当我们如儿童般摆弄着灿烂的颜色,或美丽的形象,如玩泥娃一样……我们是被误解了。线条与色彩之于我们,只是隐藏的现实的象征。在外表之外,我们的目光一直射到精神上,当我们把轮廓再现出来的时候,我们已以精神的内容充实它们了。 “名副其实”的艺术家应当把自然的真理全个表现出来,不仅是外在的真,而且也要—— 尤其要内在的真。 当一个高明的雕塑家塑一个人体的时候,他表现的并不只是几根筋肉,而是弹拨筋肉的生命,……还不止是生命,……而是一种支配的‘力’,这‘力’把或是妩媚、或是暴烈、或是爱的柔情、或是力的紧张传达给肉体。 风景画家也许走得更远。这不但是在活的生物中,他看到宇宙之魂;而是在丛树灌木之间,平原高岗之上,常人看来只是草木或泥土,在大风景画家的眼底,便好像是一个伟大的心灵的面容,高河在树巅林隙在青葱绿草之间,在明净如镜的湖上,看到无穷的仁慈。米勒却发见痛苦与忍耐。 艺术家是人群中最有用的人: 在现代社会中,只有艺术家——我说的是真正的艺术家,是能在工作中找到他的快乐的。 工作即是我们生存的意义与幸福。 “艺术家”这个字,广义含义,即是以工作为乐事的人。说能满足我们物质的需求之事物为有用,我也承认。但今日,人们把财产、富贵,也都称为有用之物,而不知它们只能助长我们的虚荣,刺激我们的欲望,非但无益,而且有害。 至于我,我称为有用的,是世上一切能增进我们的幸福的事物。可是世上再没有比幻梦与默想更能使人幸福的。 艺术不限于精神的享受,并予人以生命的意义:它使人懂得他的运命,换言之,即悟到生命之来源。 艺人与思想家有如一架精细无比的古琴,他们弹奏的时代之曲,能使一切有情者感到共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