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比较建阳双峰堂的评林本《水浒传》与经金圣叹评改的贯华堂本《水浒传》,涂秀虹发现,评林本“只关注事件过程的交代”,至于那些“不影响情节进展的铺叙”,往往在刊刻过程中被省略掉,但是,贯华堂本却非常看重“对生活场景和环境的描写”。换言之,建阳地区的读者们似乎急于或者满足于“听故事”,贯华堂本的读者们则非常考究“生活场景”、“环境描写”等“图像书写”。以“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为例,贯华堂本以“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旗,漾在空中飘荡”等大量鲜活的“图像书写”,为我们呈现出一幅“宋明时代市井生活的画卷”,但这些“图像书写”并不见于建阳的评林本。而缺少这些“图像书写”的评林本,在塑造人物性格方面,显然不如贯华堂本。这就说明,后者在处理“叙述”与“描写”这一对基本矛盾时更加得心应手,“有着追求小说叙事整体和谐的鉴赏水平和审美取向”,所起到的“经典化”意义也就不言而喻。 众所周知,现代学术意义的小说及其版画插图研究,始于鲁迅、郑振铎那辈学人,百年来的著述成果可谓洋洋大观。由于“图像时代”所引发的“文学危机”,小说与插图的关系才成为了近年来文学研究界的热点话题。通过相关数据库检索主题关涉“插图”的期刊论文,我们可以粗略发现,自2000年以来已发表了数千篇。其中,古代文学特别是古代小说研究界,主要从书籍史、文学文献史等不同角度切入。令人稍感遗憾的是,坚持文学“文本”之本位、立足当前“文学危机”这一现实语境,由此深入挖掘小说与插图二者关系的学术原创并不多见。由此看来,如果不能发现新问题,仅仅将“文学与图像关系”的既有理论简单移植到版画插图研究中,无论如何苦心孤诣地搜集稀缺文献,或者绞尽脑汁地炒冷饭,甚至百变花样地重复前人、重复自己,这样的学术不过是一个量化数字罢了。 涂秀虹在古代小说刊刻研究领域深耕多年,同时又非常强调理论与文本细读相结合的功力,因而往往能够在平常文献中收获新得。恰如齐裕焜所言,《明代建阳书坊之小说刊刻》是“迄今为止最全面论述建阳小说刊刻、具有较高学术水平的一部著作”,不仅一扫学界对明代建阳小说及其插图“粗陋”的误解,跳出了“地域风格”这种版画研究的惯习,而且还启发我们在小说刊刻层面进一步思考“文学与图像关系”,非常值得借鉴。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水浒》图像叙事研究”(17CZW066)阶段性成果 ) (作者单位:江苏第二师范学院文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