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本位的关怀 先秦文学研究由于时段的特殊性,处理的往往是前个人化写作、前经典化乃至前文学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同时也是经典化问题和文学问题。它关涉到文献、文学、文化的起源,却又难以剥除在后世传播中被附着的文本和增殖的意义,正如它难以脱离今日“文学”、“文献学”的学科框架。而文学研究确又具有不可替代性,先秦文学所研究的文献资料,既是文学学科的研究对象,也是历史和哲学学科的研究对象,而所谓的文学主体性,首先就浮现在文本之中。 近年来,古代文学研究在理论建设上仍显薄弱,往往更关注文学的外部性问题而非内部性问题,导致针对文学史上一些重大问题的研究反而少有推进,也欠缺自主的理论创新。过常宝以话语分析方法作为切入“文献传统”的利刃,游走于文本肌理与观念脉络之间,将文献及其阐释系统分解为多中心、多层次的块面,构筑起具有解释力的文化模型。这对我们坚持文学本位,推进重大问题的研究,具有启示意义。 不同于对理论研究的一般印象,话语分析通常以文本为起点,一切问题均在深耕文本的过程中自然浮现。而这不但需要对文字的高度敏感,更要求研究者对“人”这一话语主体有着深刻理解,方能穿过重重文辞的包裹,去揭示背后的话语策略和言说意图。过常宝曾在《文史知识》撰短文多篇,对《史记》部分章节和唐宋诗词名篇作出解读,其中一部分结集为《依然旧时明月》,选择以对话的姿态来解读诗词作品,用流丽的笔触沟通千古文人共有的生命困境。这一系列文章展现出作者在研究者身份之外的另一面,即作品的阅读者、作家的理解者。当然这些身份并不判然有分,过常宝对文本的解读,最终建立在他对当时历史文化语境的学理性认知上。例如对《史记》人物形象的系列分析,实际上暗合着他在“原史传统”的论述中,对司马迁作为“君子文化”的体认者和发扬者——这一身份的判断。借此,才得以通过由人物和情节编织而成的叙事网罗,透过传主或壮丽或悲哀的文学幻影,发现叙事者在现世的困顿,在精神王国的求索。 文学终究是关于人的学问,无论是由理论构筑的广厦,抑或从文献传统中被拆解的话语,最终都像同在一个星系的行星一样,以对人的关怀为引力,围绕着特定的精神内核而运转。而这个内核,正是每个研究者独一无二的生命母题,或价值立场。文学研究者对文本的理解、对人性的观照,是一束足以穿透历史迷雾的光芒,既烛照着文献的幽微语境,又映射着自我的精神世界。因此,过常宝介入文献的方式具有典范性的意义,而最终构建而成的“知识观念—制度—文献”模型,既开辟了上古文献、文化研究的新畛域,也为先秦研究者在泛文化语境中如何坚持文学本位,发扬文学研究的不可替代性,提供了极为宝贵的范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