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生活对萨博·玛格达创作的影响--——《老井》和《致爱丽丝》中的自传背景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阿尔卑斯》第3辑 舒荪乐 参加讨论

    论文摘要:《老井》和《致爱丽丝》是匈牙利作家萨博·玛格达的作品中自传性最强的两部小说。甚至有人认为这两部就是作者的半部自传。本文将通过对《老井》和《致爱丽丝》的文本分析,探察生活对萨博·玛格达创作的影响程度究竟有多深。
    关键词:自传小说 真实《老井》《致爱丽丝》 
    萨博·玛格达的最后一部自传小说《致爱丽丝》(Für Elise)发表于2002年,小说的时间背景与早期的另一部自传小说《老井》(Ókút)的时间背景有重叠,即自萨博出生之年1917年至其大学毕业的1939年。萨博虽然并未用第一人称撰写这两部作品,但不管从菲利普·勒热讷对“自传契约”的定义来看,还是作者自己在采访中的表述,这两部小说都被认为是具有高度真实性的萨博生平自传,是杰出、成功的自传小说的典范。菲利普·勒热讷认为此类作品不论虚构还是真实,其主人公即为作者本人,也就是“自传契约”所定义的作品中人物与作品外作者身份对等,且读者一致认可的情况。《老井》和《致爱丽丝》是萨博·玛格达所有作品中被认为最能真实反应其生活真实性的两部作品,而萨博本人也坦诚:“《老井》并不能被看作一部小说,因为它描述的就是我的人生。”[①]但小说总有虚构,本文将通过对这两部小说的文本分析,探究作品中受作者真实生活影响的成分究竟有多大。 
    《老井》的背景是1917年至1927年,亦即萨博十岁之前的德布勒森[②]。与匈牙利的其他地方不同,德布勒森是一座加尔文教派的城市,而曾两度成为国家议会会址的事实,令德布勒森人能更敏锐地感知宗教与历史水乳交融的城市氛围。与其说小说记录了萨博的童年记忆,不如说它承载了以萨博一家为代表的德布勒森人对这个城市的继承和缅怀。小说中出现的大教堂、中学、绿化迷宫、老宅、市场广场、街边小店等等,都是德布勒森人共同的回忆,作者透过浸透着个人感情色彩的笔触,向读者呈现了作为这座城中一份子的一个家庭经历的喜怒哀乐。她说,大教堂是妈妈的记忆,“时间在拉科奇大钟的钟声中缓缓流逝,带走了她的学生生涯,美好的大学时光,还有青年时代”[③]。在她的脑海中这教堂 “代表了妈妈深爱过的人和共同在树荫下散步的人”(Ókút, 22)。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能从其成名作《壁画》及其后的多部小说中读到萨博对大教堂那份深深的眷恋。1975年,萨博在一次采访中说: “每当我看到教堂尖顶上那双忽闪着注视我的大眼睛,那张血盆大口,那眼帘,还有层层叠叠的叶形装饰时,一种无法比拟的情绪便涌上心头。这不是温软的回忆,我也没有深陷入对过去的深深怀念,因为无尽的宁静从教堂尖顶向我射来。是的,不管什么都能向那两座矮胖敦实、相隔甚远的钟楼俯身下跪,我知道,他承受得了。我若看见它,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卡尔文教信徒,而是一个匈牙利人……”[④]大教堂保存了她内心对故乡记忆最深沉的一面。萨博向我们描述了典型的东部大平原城市的市民大屋,“我们住的房子是L型的,房子的正脸面朝大街,翼侧则面对细窄的院子……大门开在临街那侧的旁边,裁缝师的小作坊紧挨着大门……裁缝作坊楼上住着房东一家,房子侧翼的延伸处还住着几户人家,三户在底层,中间的那户是我家,还有三户在面向院子的楼上”(Ókút, 73)。这是典型的20年代德布勒森的市民阶层大屋,就像我们这里的四合院,几户人家挤在一栋大房子里,大家邻里和睦,融洽共处:“那时,裁缝跟这条街上的其他手艺人一样,是我的朋友”(Ókút,73)。作者在小说中介绍了自己的父母、城中的房子、商店,大风刮过草原的气息、夏日的倾盆大雨,一切与德布勒森有关的气息、声音,一个孩子在童年时看到的、留存在脑海中擦不去、抹不掉的深刻回忆。 
    《老井》的时间背景是主人公从出生到十岁的阶段,以深埋在主人公内心对限制的恐惧起笔:孩童时父母不让她去院子一角的那口老井旁玩耍。几十年后,孩子长大返家来到院子中,只为感受老井中长久以来阻碍她接近的神秘力量。如今,物是人非,故人不在,但老井的深邃依然紧抓着她的灵魂“去追寻童年时那些曾经在一起的人和发生过的事”[⑤]。萨博·玛格达为自己的第一部自传命名为《老井》并非偶然,时间深井的神话,在托马斯·曼的小说四部曲《约瑟和他的兄弟们》中作为回忆和忘却的现代性象征,《老井》中的“老井”正是守护主人公儿时记忆,排斥外来侵扰的意象。像过去一样,《老井》又一次得到了文学界的广泛好评,但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声音,更恰当地说是对这部小说的误解,让我们在阅读时,从另一种角度去考虑问题。例如,有评论家就认为,小说的作者在作品中存在过度指涉自我的问题。但仔细品读后我们发现,若认为萨博·玛格达创作这部小说仅仅为了纪念她多姿的童年,就不够全面了。作者在小说中清楚地表明了自己来自何方,在何种环境下度过了童年、自己的童年经历,及这些经历对她以后的成长施加了怎样的影响。那么,如若萨博不“指涉自我”,她又该怎样创作这样一部以自我成长为主旨的作品呢?换句话说,她是这部自传小说的主角,用她孩童的眼睛在上世纪20年代德布勒森圣安娜街的家中观察、审视。 
    作为一部自传体小说,其时间背景框定在主人公10岁之前,也体现了作者的深意。许多作家都曾表示,生活的经历和影响在孩提时代就会触及人心,莫里兹·日格蒙德也将其自传的叙述年代框定在儿童时期,他的《我的生活小说》结尾如下: 
    我又重新活了一遭。我希望再也不要关注自己,生命的前十年中发生的事并不亚于其后的五十年。我可以一直写到世界末日,生命尽头。为什么。关于自己,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其他的我早已写在小说中…… 
    自小受到的家庭影响,是一个人日后立足社会时表现出其自身性格与特点的主要因素。萨博·玛格达是个文学才华横溢的作家,这与她父母的兴趣爱好不无关联。虽然他们并没有发表过什么诗集或小说集,但母亲的文字有时也会出现在地方报纸的文化专栏中。她的双亲都是想象力丰富、性格活泼阳光的人,可以说是童心未泯。“但即便这些家庭成员都对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但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儿。”(Ókút, 135)他的父亲“永远都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一切:随处可见的奇迹和美好、雨露、树木、书籍、音乐、罕见的门手把、博物馆中的挂画,甚至是一只惊惶的鸽子、矿石”(Ókút, 76);他“搜集并保存演员扮演角色的画片”(Ókút, 76),小姑娘就根据这些画片,搭起了纸做的剧院;他在睡前为女儿讲述希腊神话故事,小姑娘就在晚饭后的休闲时间里将这些故事表演出来。 父亲对万物之间细腻感应的敏锐把握深深影响了萨博对生活的感悟,激发了她一生对艺术、对知识、对人文情怀的不懈追求。 
    在阅读的过程中,除了感受小说弥漫的怀旧之情和小镇古朴的世外桃源风情之外,我们发现《老井》似乎缺少了与肮脏的、血腥的现实生活之间的联系,也远离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无法想象的社会生活,而正是这个社会直接或间接地,通过父母提供的物质生活和学校的教育培养影响了主人公成为作家的一生。将目光投向作者的笔触,似乎所有对环境的刻画都欠缺了些什么,但这种缺失恰恰是小说的支柱之一。作为自我命运的叙述者,萨博并非没有努力尝试将自身的命运呈现为小说背景,其中也包含了她个人对当时的历史时期和社会环境的具体分析。尽管如此,萨博却有意识地将这些社会背景因素排除在她的童年世界之外,因为毕竟对自我的绝对保护和呈现家庭的温暖和幸福是这部自传的中心意图。作为成年人,萨博·玛格达相信父母为了保护自己,在她面前尽力掩饰了世间的恶:“我们的世界是与世隔绝的,就像一个泡泡,游离在现实世界之外,我在泡泡中发自内心地嘲笑别人……”(Ókút, 90) 在这个泡泡的世界中有一些反自然的物质,萨博·玛格达自己并不自知,但也有所察觉。她享受、宣扬这个泡泡的世界,在与外部世界抗争的同时却毫无抵御能力。书中有一幕令人印象深刻:小多尔娜在度假时吹嘘自己收到了来自帝豪尼的回声作为生日礼物。这份真诚的天真显示了她的懵懂和困惑。如今,小姑娘也将这个家庭独有的诗般氛围和只为家庭成员间共享的秘密带向了世俗世界。萨博·艾莱克和妻子以令人敬佩的不懈努力守卫他们共同建造起来的玻璃房子。本着同样的信念,成年后的萨博·玛格达在追忆童年时,试图努力将自己从外部世界伸向玻璃房子的阴影和鬼魅间抽身出来,却无能为力。但至少她用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们活得很辛苦,但在那些岁月里,几乎每个匈牙利人都活得很辛苦。” 
    《老井》并不是一部探寻童年记忆深处之隐秘的小说,而是一部类似纪实文学的匈牙利自传小说(这在匈牙利是有现代性传统的)。但如果有人期待萨博·玛格达能写出具有匈牙利传统风格的自传小说,一定会失望。评论家格隆卑·安德拉什嘲笑自传的主人公、作者,甚至还有她的父母只会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微不足道的娱乐中,却在真正的人生经历面前退缩。他还质疑小说世界中的内部力量关系、小说的作者中心模式、主要人物的生活经验缺乏、历史氛围缺失等一系列问题。另外,格隆卑还认为,小说有严重的结构性失误,其内在逻辑混乱——小说背景与时代脱节,却最终导致了主人公心理结果的产生。审视自传文体,其行文中使用的主观视角很大程度上能够改变不仅仅是一部作品的经典品质。塞莱伊·诺拉(Séllei Nóra)的一篇研究女性自传的专论中指出,要对女性自传的写作模式总结出统一的模式是相当困难的,每一部传记都明显地带有逾越传统传记类型特点的印记,因而这些传记也自然成为了女性主义理论中与男权意识及男权写作模式相抵抗的前沿阵地。[⑥]重读女性自传,考虑到此种文体的创作方式,甚至有时以虚构或隐喻的方式呈现,这种现象在当代匈牙利文坛中也日趋明显。格驰·安娜(Gács Anna)在《女性文学批评中的女作家》一文中谈到,女性写作模式所承受的社会压力和所谓的“稳定”文体规则压力最小时,她们才能够自由、自主地寻找自己的写作模式。[⑦] 正如塞莱伊·诺拉口中特立独行的女性自传作者,萨博偏离了传统传记的方向,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向公众表达个性鲜明的自我。 
    萨博在《老井》中的自我剖析正是孩子与成年的“我”的融合,二者间有意无意的等同在整体上并不像作品中的细节处理得那么生动。此处引发的相反观点认为作品中对配角人物的刻画其实更为出色。萨博·玛格达再次超越了常规社会学的自传界限,当她串起了背负在主人公身上零散的家庭神话时,她便与自己作品中所描绘的自由产生了共生的关系。这个神话中,父母扮演着神的角色,这两个看似毫无防备能力的献祭式人物在外部世界行走,拥有各种人类的优缺点,但在家中却能展开藏在衣服下的翅膀,变成天使的模样守卫家庭这个人间仙境。母亲萨博·艾莱克夫人是大天使,她的写作天赋异禀,是家庭的灵魂,以超越常人的开朗和高贵承受着自身背负的沉重十字架,演绎着中产阶级美德。她总能在绝境中找到令人心生希望、积极面对人生的光芒,富有孩童般丰富的想象力。逝去的美好生活或许对同时代的人们来说会让现实变得更加残酷,但在她纯洁的潜意识中却成了聊以安慰的一副良方——“我看到了威尼斯”,她说。 
    萨博家的家史中也存在着历史英雄。萨博·玛格达的其中一位曾曾祖父可能曾是裴多菲的战友,另一位则富得流油,家中的金币需以斗量。第三位先辈在马尔蒂诺维奇会战中壮烈牺牲。在家庭传奇精神的影响下,萨博家每年都要纪念“十月六日节”。英雄的往事流芳百世,多尔娜自己也在编织着小家庭的神话。她在小女孩幻想的浪漫爱情故事中为自己安排角色。从成年人的角度回首,小萨博·玛格达完全沉浸在这样一种符合家庭传统,但仍由她自己建立的神秘世界中,却并未完全脱离现实的土壤,也没有模糊幻想王国的世俗界限。 
    这部作品严谨的现实写照体现在对德布勒森,这个一直被童年的萨博认为是世界中心的城市的刻画中。除了爱之外,这是忠诚的萨博·玛格达心底最动人的回忆。她忠于大教堂,忠于蜿蜒曲折的旧巷,甚至还有孩提时偶然瞥到的旧作坊。作品中专门有一章是写给那些出现在作者小时候的那些奇怪的小人物的。荒诞的侧写和散文诗交织着的小说形式成为作者儿时经历和作家身份之间言简意赅的交汇点。神父大叔、萨乌斯或是厄格维就像是从德布勒森的一家匹克威克酒吧中走出的人物,我们不仅对他们的命运,也对他们的名字品头论足。萨博的儿时世界是简单、快乐、安全的,其他周围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同龄孩子的快乐生活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因为在这个家庭的氛围中,不仅环绕着爱,还能一直感受到能力的激发。对于童年的萨博·玛格达来说,要认识美和艺术并不是一段简单的过程,而是像进入了一所特殊的学校,在这里所有的生活经历和阅读体验都成了最宝贵的一课。他的父母之所以时常带着小女儿去大城市,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这种经历会对她今后的写作生涯有所帮助。从童年时代的经历到长大后成为一名作家,萨博·玛格达一直都在向读者展示文学的坐标。有时她相信我们能够发现,但多数时候她会直接告诉我们作品中的童年回忆是如何而来。我们知道,德布勒森的市标动物山羊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她在父亲的办公室中认识的和蔼可亲的牧羊人是作品中某个人物的原型, 还知道她是如何听见童年时的“声音”,正是这“声音”向多尔娜发出了一系列影响命运的指令。童年的自画像中一些明显的线条特征也为萨博·玛格达今后的一系列作品提供了创作素材,例如《鹿》、《壁画》等。 
    《老井》中的父母、城市和主人公童年环境中出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皆以故事“片段”的散文形式出现,叙述者极少以孩童的直接视角叙事,而《致爱丽丝》则是通过一个毫不掩饰评判回忆态度的叙述者的叙述完成的。萨博一方面以其独有的方式勾勒出了女性自传中的多股结构性线条(如人物、相对狭窄的社会分工描述、人物性格发展以及对身体自我觉醒的勾勒),另一方面,也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传统经典自传小说的架构。作品的中心意图、文学和神话的互相指涉以及人物性格的塑造架构并没有明晰的逻辑,但小说却持续表现出明确的可阐释性,将上述三者间的关系时而加强,时而减弱,也为读者提供了自行阐释的机会。但万变不离其宗,萨博的评判式回忆并未使作品中这个栩栩如生的鲜活世界褪色。 
    背景依旧在德布勒森,故事则是围绕主人公玛格多娜和孤儿西莉展开。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主人公,也就是小说叙述者玛格多娜的父母收养了来自曾塔的孤儿博格丹·西西莉亚,她与玛格多娜年龄相仿,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相貌性格。西莉发色金黄,生性腼腆、内向,玛格多娜则发色乌黑,性格活泼、热烈,思维敏捷,两人很快就以亲姐妹相称,但随着故事的发展,两人的人生轨迹却渐行渐远。玛格多娜虽然从小接受拉丁语教育,在环境优越、封闭传统的清教徒学校中长大,但她生性叛逆,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小说重点表现了该人物时而令人捧腹、时而令人抓狂的种种行径,刻画了德布勒森卡尔文教知识分子阶层生存的微环境,描绘了孩子们成长中细腻的精神心理面貌以及无私的父母含辛茹苦抚养成长的细枝末节。 
    对于熟悉萨博早期自传小说的读者来说,更习惯将《致爱丽丝》看作是作者的自传,而作品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西莉这个人物形象。她从未出现在之前的任何作品中,但从一些细节上来看,《致爱丽丝》中被收养的女儿西西莉亚可能与《老井》中的阿冈崔什对应。《致爱丽丝》一直在真实与虚构的故事间与读者捉迷藏,因而西莉这个人物的出现让读者开始怀疑作品的真实程度。在《老井》中,作者多次提及她那位因特里亚农条约签订后国界线改变而从卡萨逃难来到德布勒森的朋友阿冈崔什,其形象与大部分人之前猜测的萨博·玛格达在《致爱丽丝》中提到的两名同学帕尔玛和莉迪卡并不相符。就像萨博自己在《老井》所写的:“学校赠予我最大的礼物,便是在我三年级时认识的挚友阿冈崔什。这个阿冈崔什一直活着,至今在我的内心清晰地浮现着她的容貌:卷曲的金发、深蓝色的双眸,她的平静谦和、敏感谨慎从来都不是我疯狂的思绪所能想象的。”(Ókút, 88)实际上,在《老井》中,萨博已经坦诚了自己与阿冈崔什的亲密关系,尽管当时她并未着手书写《致爱丽丝》的计划:“我们的友谊前无古人,它就像疾病般爆发……以至于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阿冈崔什的聪慧对我的生活极其重要,她同我一起玩乐,沉迷其中并不亚于我。”[⑧]但其实从历来对萨博的采访中便可得知,西莉或者说是阿冈崔什确有其人。她说:“西莉其实就是米克什·埃迪特。确实,‘阿冈崔什’,也就是米克什·埃迪特,也是从北边迁移过来的特里亚农孤儿,我自己在70年代还遇见过她(当然,她不可能与小说中描写的一模一样,因为毕业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了联系)。”[⑨] 
    在小说中,萨博频繁地提到命运(如命运三女神、信仰等)、剧院和角色扮演,这在回到对一些场景进行评判性的表述时是颇具感染力的。神话对于从小接受古典文学教育的萨博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由于父亲的关系,她在幼年时便开始接触拉丁语,每当夜晚来临,父亲给她讲故事时,也会给他讲一些古希腊神话故事。这一点,我们从几个角色(如父亲、西莉和一个同班同学)的身上都具有无可辩驳的“神话色彩”[⑩]。古典教育,特别是文学教育是玛格多娜认识世界的主要范本,她深信命运引导着人物的生活,玛格多娜与西莉两个人的性格特点恰恰代表了她们生活中的对立面。西莉的“善良显而易见”(Für Elise, 92),整个人被从内在透射出的爱和与生俱来的顺从所笼罩;而年轻的玛格多娜则热衷学业、富有想象力,梦想成为一名作家。西莉的样子沉稳保守(巧合的是她也收到了一张俾德麦式的旧式睡床作为礼物),任何人都会对她一见倾心;玛格多娜总是纠结于家庭以外的学校生活中,虽然身边障碍不断,但援助之手也从未缺少过。西莉失意于生活,英年早逝;玛格多娜懂得运用知识和创作的想象力去理解和创造命运。小说意在指明,欲望和想象都能帮助命运走出僵化的框架,至少能够在这样僵化的框架中填充进内容。正是玛格多娜接受的教育使其认识到不论是框架,还是内容,都是可以改变,甚至可以创造的。玛格多娜自己改编故事、在家里表演戏剧或是表演生活中人物的举动都帮助她认识从神话、故事或是文学作品中了解到的世界。另外萨博在小说中还提到了“国训”(Szózat)和“国歌”(Himnusz)对她个人的影响。萨博在小说中提到的名字和文学作品涉及匈牙利、德国和拉丁文学经典、各个时代的文学大家(例如荷马、莎士比亚、托尔斯泰还有奥斯卡·王尔德,勃朗台等)以及畅销文学的典范(如《乱世佳人》)等。这些笼罩着强烈“神话色彩”的人物身上,古老的原则都遵循着命运和环境的逻辑得到实现:西莉善良、忠诚;爸爸“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人性的纯洁”和“原初的善良、清白”(Für Elise, 111);同班同学“帕尔玛从来不学习,但她身上的‘神话色彩’淡化了学校对她的刻板影响。她不学无术,甚至有点傻,有些魅力,就像谷类女神色列斯,人间地狱的看客,亦或是春风”(Für Elise, 145),而这些放着神话光芒的人们却在现实生活中弱不禁风。 
    不管是对习惯逆来顺受的人,还是积极向上的人来说,情感渐进都能明确且限定命运对个性影响,或者说是损害。从作者使用具有强烈情感色彩的表达(如疯狂、邪恶、保佑、诅咒等)和安排强烈冲突情节的频率可以看出,对主人公来说,只有拥有能够改变、完善性格的情感力量才能过上真正的生活。一切有价值、有意义、有情感的事件、文章、现象都是颇具感染力的。有时不只是贫困,被夸大的物质价值也会扭曲性格:“这样的西莉是不可思议的美丽,大麦似的金色头发,蓝眼睛,一切那么完美。”(Für Elise, 67)但看似完美的西莉却遭受了人生不公平的待遇,造成其内向性格的罪魁祸首也正是这种不能承受的完美。对玛格多娜来说,在牵涉人性的情感中总闪烁着一些永恒,这样的体验造就了她艺术家的特质:“我今天才知道,不是什么别的促使我走上今天的道路,而是清楚地认识到这世上存在着永恒的情感,但这也只能在艺术的熏陶下才能感受得到。”(Für Elise, 213) 
    这个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在封闭的年代接受古典教育,被关在传统强势的清教学校的条条框框中挣扎、抵抗。小说的首要矛盾实际就是时而令人无奈,时而逼人绝望的时代变革的故事。萨博的笔触流转在回忆场景中的各种姿势、体态的表达之间,口吻感伤、悲凉,而其在辞藻的运用上则又华丽炫目,打破了小说中跌宕起伏的情节所带来的压迫感。 
    在中学期间,玛格多娜因退出童子军团而让法耶老师头痛不已。排除评判这个十几岁少女值得尊敬的友谊和认知能力,下面这段描述记录了萨博对法耶老师的真实情感: 
    四十年后,我回到这个已被国有化、且教师人数也大不如前的学校看望法耶老师,但却没有和他说上话。我是这座城市的荣誉市民,市长的车把我从宾馆接到学校。为了这次见面,我特意化了妆,着一身开罗买的白色衣服。我将科苏特奖的花环套在了柯龙迪老师的脖子上。奇贝迪向我行吻手礼,弗兰索阿轻轻拍了拍着我的肩膀,拉茨唱起了以前大家都熟悉的歌以示欢迎:华丽的宫殿,绿色的窗,亲爱的玛格多娜今天来了,她是我们的美妙提琴。一个班的学生围在我身边,法耶老师就站在那儿,我向他问了好后,再也没有同他说一句话。除了他,大家都参加了午餐聚会……对我来说,我输了。我精心打扮了每一个细节,甚至带上两厘米长的假睫毛……那时候,我懂得了升华的爱是主动站出来和解,并疯狂地为愚蠢的无辜鼓掌叫好。我相信,我所感觉到的在我们的语言中并不叫原谅,而是一种就像法耶老师的奉献精神慢慢向记忆凝结的背后滑去,在那里他与热情同在,我也是,没有争斗,也没有胜利,时间将一切失败掩盖。(Für Elise, 213-4) 
    从这段话来看,我们无法辨别回忆和主观虚构的界限。《致爱丽丝》中最令人生疑的也正是这个叙述者的形象,她聪明绝顶、美丽、感性又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味令人倍感亲切,而她的杰出、睿智、桀骜、坚强、直接而略显强势的态度又拒人千里之外。 
    最后又要回到《致爱丽丝》中最受瞩目的问题,既该作品受作者生平影响的程度深浅。从根本的角度看,自传的核心问题并非读者或研究者过度强调的自传者的出身或内容的真假问题,而是作为主体的自传者的自我意识与自我表达问题。自传是自我意识的结果,是自传者实现自我认同和自我解释的方式,带有鲜明的主体性,其中关键之处就是自传者对自我身份的认同,这决定着自传的品格与具体样式。前面已提过,这两部书中互相关联的两个人物也许也与记忆机制有关,这一点萨博·玛格达在2002年的一篇关于《致爱丽丝》的构思说明中提到:“童年的回忆将短篇小说集《致赛布鲁斯的香吻》(Mézescsók Cerberusnak)变成了《老井》中的田园生活。起先,沉浸在爱中的新婚妻子向丈夫诉说了曾经的童年时代,丈夫也对妻子的童年、家庭和过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当他倾听这些回忆时才发现,这是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妻子在回忆,而不是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八十岁老妪。现在我真的理解了他们在我还是孩提时在我面前的遮遮掩掩和躲躲藏藏,终于明白是时候揭开生命的真相了。”[11] 
    这些话恰恰印证了《致爱丽丝》中“传记的真实与小说的虚构”的这种小说的创作构架。小说中强烈的心理和历史-社会动机完善了这种虚构-真实的模式。真实的历史事件(如世界大战或是国土割让等)决定了作品的虚构程度,而本能或非本能的模糊举止则将小说导向原型的个人经验。文中非确定性的叙述通过行文的多义性和当下过去之间模糊的前后指涉使得理性叙述和感性悲伤都无法占据主导,在这样的理念下,即使语言使用层面或是主人公叙述有误,对小说的理解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致爱丽丝》中叙述者的意识通过不断地更换时间平面的叙述来实现,萨博认为这才是现代小说的实质:“新小说描绘的是主观世界中的时间”,以及主人公“认知和追忆的能力、感情释放的强度”[12]。在小说指涉的镜像中,个人的认知是绝对的。因为人的认知映射出世界的完整性,时间平面在认知中表现出的暂时性也就解释了神性的、虚构的所有时间维度。鉴于此,可以想象,不同角色就是认知整体性的各种表现,文中有多处都体现了作者的这个思想,例如:玛格多娜和西莉两者就是一种性格的互为矛盾的两个侧面——玛格多娜热情奔放,而西莉则高贵内敛。  
    伟大的画家会为自己生活的每一个阶段留下一副自画像,而能够在作品中呈现的自画像是艺术家每一个时期的写照。萨博·玛格达的自画像则是双重的,从孩子的性格窥视作者的,而作者也通过童年的自己向这个世界传递信息:生活最大的价值就是团结,还有充满世界的爱。萨博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肯定了其中与生活一致的真实性,一方面大大迎合了读者的期待和人们窥探名人真实生活的欲望(“现在,我要打破沉默的印鉴,我已经太老了,老到已无需再为往事感到羞愧了”),另一方面也建立了一个有趣、可信的小说世界。 
    [①] Kónya Judit, Szabó Magda(Arcok és vallomások sorozata), Szépirodalmi Könyvkiadó, Budapest, 1977, 198.o. 
    [②] 匈牙利的第二大城市, 坐落于东部大平原,是豪依度比豪州的首府,其人口数量和经济发展程度仅次于首都布达佩斯。 
    [③] Szabó Magda, Ókút, Európa Könyvkiadó, Budapest, 2008, 135.o. 文中出自此书的中文均为本文作者所译,以下引用自该作品的文字均只在括号中注明书名首词和页码,不再另行作注。 
    [④] Kónya Judit, Szabó Magda alkotásai és vallomásai tükrében(arcok és vallomások sorozata),Szépirodalmi könyvkiadó, Budapest, 1977. 
    [⑤] Aczél Judit szer., Salve, scripter! – Tanulmányok, esszék Szabó Magdáról, Csókonai Kiadó, Debrecen, 2002, 56.o. 
    [⑥] Lásd: Séllei Nóra, Tükröm, tükröm… Írónők önéletrajzai a 20. század elejéről, Orbis Litterarum Világirodalmi sorozat 9., Kossuth Egyetemi Kiadó, Debrecen, 2002, 193-221.o. 
    [⑦] Lásd: Gács Anna: Miért nem elég nekünk a könyv. A szerző az értelmezésben, szerzőség-koncepciók a kortárs magyar irodalomban, Kijárat Kiadó, Budapest, 2002. 65-105. o. 
    [⑧] Szurmainé Silkó Mária, Ajándékomat megbecsüld! Töredékek Szabó Magda életművéhez, Tóth Kiadó, Budapest, 2007, 86.o. 
    [⑨] Szurmainé Silkó Mária, Ajándékomat megbecsüld! Töredékek Szabó Magda életművéhez, 92.o. 
    [⑩] Szabó Magda, Für Elise, Európa Könyvkiadó, Budapest, 2003, 43. 文中出自此书的中文均为本文作者所译,以下引用自该作品的文字均只在括号中注明书名首词和页码,不再另行作注。 
    [11] Szurmainé Silkó Mária, Ajándékomat megbecsüld! Töredékek Szabó Magda életművéhez, 153.o. 
    [12] Nagy Boglárka,Párhuzamos életrajzok,Szabó Magda: Für Elise, http://jelenkor.net/main.php?disp=disp&ID=104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