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文本不确定性的化解 解读的不确定性首先是由文本不可判定性造成的,其中包括作者失控的部分,因为作者失控也是在文本中显示的。 于是,文本的不确定性或称歧义性成为第一要素。于是,我们先来看分析文本语义中的不确定性,换句话说,先来看谜面。 米勒先生写了好几本书,但是我手里只有两本:《阿里阿德涅的线:故事线索》Ariadne’s Thread: Story Lines, Yale University Press, New Haven andLondon,1992和《解读叙事》Reading Narrative, 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 Norman, 1998。从他这两本书仅对不确定性提出的问题来看,他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先后分析了不确定性的各种现象。可能米勒自己是不自觉的,或者说他的认知是分先后的,叙述也不按秩序,稍显凌乱。但是如果我们帮他理顺的话,则可看到米勒从字,句、情节到文本的版本,即文本间性,或者互文性几个方面,证明了文本语义的不确定性。 米勒像善于思考的西方学者一样,在思考和提出问题的时候直接回到问题的原点,因此他分析的是古希腊神话和经典文本,以及术语的最初的使用者,如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他在莎士比亚的剧本《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词 Ariachne[iv],这个词在辞典里根本查不到,说它是阿里阿德涅 Ariadne ,好像是把“d”写成了“ch”;说它是阿瑞克涅 Arachne 又多了一个“i”。这个词的拼写就不确切,不可判定。 我们先来看一下上下文。由于米勒引用的是莎士比亚的原文,即使用的是中古英语,故笔者对照了1997年的河畔版的《莎士比亚全集》,即现代英语标准本,和1955年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莎士比亚全集》影印本,即中古英语本[v],并参照朱生豪先生和梁实秋先生的译文,逐行对照翻译: Troy: This fhe? no, this is Diomids Creffida: /Troy: This she? no, this is Diomed’s Cressida:/ 特: 这是她吗?不,这是狄俄墨得斯的克瑞西达。 If beautie haue a foule, this is not fth: /If beauty have a soul, this is not she:/ 如果美貌有心灵,这就不是她; If foules guide vowes; if vowes are fanctimonie /If souls guide vows; if vows are sanctimonies/ 如果心灵指导着誓言,如果誓言道貌岸然, if fanctimonie be the gods delight: /if sanctimony be the gods’ delight:/ 如果道貌岸然为天神所喜闻乐见, If there are rule in vnitie it felfe. /If there are rule in unity itself./ 如果有那天道永世不变, This is not fhe: O madneffd of difcourfe! This was not she: O madness of discourse! 这就不是她。啊,荒谬的论调! That caufe fets vp, with, and against thy[vi] felfe /That cause sets up with and against itself!/ 理由成立,说明问题,却又自行抵销 By foule authoritie: where reafon can reuolt /Bi-fold authority: where reason can revolt/ 全由那对折起来(意为:两律背反)[1] 的权威:理由反驳(传言) Without perdition, and loffe affume all reafon /Without perdition, and loss assume all reason/ 成功,可又全部被假定 Without reuolt. This is, and is not Creffid: /Without revolt. This is, and is not Cressid:/ 推翻。这是克瑞西达,又不是克瑞西达。 Within my foule, there doch conduce a fight /Within my soul, there does conduce a fight/ 我的心灵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论战 Of this ftrange nature, that a thing infeperate, /Of this strange nature, that a thing inseparate,/ 关于这奇怪的事情,一件不可分的东西, Diuides more wider then the skie and earth: /Divides more wider then the sky and earth:/ 分隔得竟如天地之遥: And yet the fpacious bredth of this diuifion. /And yet the spacious breadth of this division./ 在那密不透风的屏障上(直译) 而且两者又是这样地格格不入,(转义、中性或抽象) Admits no Orefex for a point as fubtle, /Admits no orifex for a point as subtle,/ 连针眼大的洞都没有(直译) 被屏障隔绝得密不透风(转义、中性或抽象) As Ariachnes broken woofe to enter: /As Ariachne’s broken woof to enter./ 以便实情像一段阿瑞克涅的蛛丝得以穿过(直译) 以至于实情不能从中透露丝毫(转义、中性或抽象) Inftance. O inftance! Ftrong as Plutoes gates: / Instance, O instance! Strong as Pluto’s gates:/ 实情,啊,实情!像地狱之门一样实实在在, Creffid is mine, tied with the bonds of heauen; /Cressid is mine, tied with the bonds of heaven;/ 证明克瑞西达是我的,苍天的血脉把我们联结在一起。 Inftance. O inftance! Ftrong as heauen it felfe! /Instance, O instance! Strong as heaven itself!/ [vii] 实情,啊,实情!像苍天本身一样实实在在!…… 如果要确定究竟是阿瑞克涅还是阿里阿德涅,要看 woof 是直线还是曲线。语境中的语义提示:天地之间,有一个屏障,没有针眼大的洞,可以使线能够穿过。“天地”的同义转换为“上下”,穿过屏障通达天地的线,为直上直下的线。Woof本以为纬线,虽与直线不全等,可视为同义。 对于关键词 Ariachne 河畔版有这样一段解释:Ariachne’s broken woof: i. e. a fragment of a spider’s web. Ariachne appears to be Shakespeare’s error for the name of Arachne, who according to Ovid (Metamorphoses. VI,1-145) was turned into a spider by Pallas for daring to challenge her successfully in a weaving contest.(即一块蛛网的碎片。似乎是莎士比亚写错了阿瑞克涅的名字,据奥维德(《变形记》第六章1-145)说,阿瑞克涅在织物比赛中向帕拉斯(即雅典娜,或称弥涅瓦或弥涅耳瓦[viii])挑战成功,被雅典娜变为蜘蛛。) 这段解释不能令人非常满意,因为它提到了《变形记》中的一个情节,又忽略了它的意义:金发女神见阿瑞克涅织得好,非常气愤,用梭子连连敲她的头,她感到受了侮辱,便上吊自杀了。这对确定 Ariachne 的意义非常重要。人上吊的状态与蜘蛛吊在丝线上的状态十分相像。连接天与地的线也应该是直上直下的,这三根线都应该是纬线 woof。在把 Ariachne’s broken woof 这三个词从后往前看,woof 连接 broken,直译为“破碎的纬线”,与纬线相连的应该是蜘蛛。从前往后看,如果这个词是 Ariadne ,接续的却不是经常与 Ariadne 相连的thread 或 clew,而是 broken woof,与阿里阿德涅的故事语境不符,迷宫里引线其状态是曲线,而不是纬线,一种直线。而且,如果引出迷宫的线 broken 的话,就出不了迷宫了。因此,这三个词的确切解释不应该是“一块蛛网的碎片”,而是“断裂的蛛丝”或“一段蛛丝”。 而且下文语境中需要的义素是一个能够穿过针眼的“非常细的线”,阿里阿德涅的线作为引线不可能比蛛丝更细;上文语境说明,特洛伊罗斯在得知克瑞西达背叛他的时候才说这番话的,因此这里显然是用“一段蛛丝”与破碎的蛛网相连,用“破碎的蛛网”来隐喻“破碎的情网”,连一段情丝都没有剩下。因此,Ariachne 这个词应该可以确定这是“蜘蛛神”的意思,是阿瑞克涅。 由于woof是“纬线=直线”,因此 Ariachne 是 Arichne,而不是 Ariadne。 而在翻译的时候,如果直译为“那屏障上连一段阿瑞克涅的蛛丝得以穿过的针眼大的洞都没有”会很罗嗦,其实中国人早就有“丝毫”的概念,看来至少英国人是靠“阿瑞克涅的纬线” Arachne’s woof 来表达“蛛丝”这个概念,再转义为“丝毫”的。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特洛伊罗斯正处在“荒谬推理”的时刻,真需要“阿里阿德涅的引线”引他冲破屏障,走出推理的迷宫。或许莎士比亚正是用这样一个看似误写的错字,一语双关。这一个词可指两个神话人物,随带出两个神话故事:一个阿里阿德涅与她的线团的故事,一个是阿瑞克涅与她变成蜘蛛的故事。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与“线”有关系:阿里阿德涅的线救忒修斯逃出迷宫,而蜘蛛则靠拉线织网为生。 “文字、意义和精神是解释的三要素”[ix]。不论在哪一方面,只要能够做同义转换的为正确理解,反之,或者是误读或者是联想导致的引申和过度阐释。当然理解不是一种复制,而是创造性的,由于文本的多义性,同义转换也需要找到那个在该文本中最恰当的含义。 米勒在《阿里阿德涅的线:故事线索》之中也探索了这个问题:“阿里阿德涅和阿瑞克涅这两个相似但又不完全一致的神话的重叠(两者都包含的线和编织的意象)早在莎士比亚的《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第五幕中那个绝妙的混合词‘阿里阿克涅的’中就出现了。正如‘这是,也不是克瑞西达’一样,因此这是,也不是阿里阿德涅,而同时也不是阿瑞克涅,即都是又都不是。在同一个神话和叙述传统中这些故事的相似点和相异点之上,必须加上这种带有明显神话差异的侧面重复──此处是由于名字的‘偶然的’相似而引起注意的。这种引起冲突的部分的同音异义完美地摹拟了两个故事之间的关系。” 几年以后,他又说:“这一片段也戏剧性地展示了巴赫金所说的‘微型对话’,即在单一词语中出现的对话。正如莎士比亚所示,当一个逻各斯变成两个逻各斯(犹如一个圆变成具有两个中心的椭圆)时,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桎梏便被统统解除。‘逻各斯’一词源于‘legein’,意为收集(to gather),如收割小麦,捆扎成束;或收集绳子,捆扎成股。”[x] 把 Ariadne 和 Arachne 这二个词合为一体,收集起来,使一个词携带了两个语义,一个逻各斯变成两个逻各斯。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莎士比亚的创造,还是纯粹的笔误。而且如果是造字,显然是比德里达的造字“differance (延异)”要早得多。 这里米勒说的“逻各斯”指的是“叙述语义线索”[xi]。一般来讲,叙述时,语义线索应该是单一的,双关语的出现,并不影响语义的统一,或者打乱思路,而是增加语义的厚度,更丰富了语义的内涵。而且,在里并不存在“微型对话”,因为没有出现两个主体。双声性与“双关语”的区别在于:双声性是双主体,双关语是双客体──两个话语指向,或者说是一个能指,两个所指。这里的中心词是“woof”,这段“蛛丝”是属于谁的,以定语来确定,这是“直线”还是“曲线” ──两个不同的指向,并不是 Ariadne 和 Arachne 她们之间有什么对话,她们手中的“曲线”和“直线”,确切地说是“纬线”,有什么纠葛。顶多是双关语,基本可以确定是“纬线”,进而确定是“蛛丝”。即使出现了“双主体”及“双声性”,也不会破坏语义的完整,也不能否证逻各斯的存在与作用。解构主义混淆了单义表述与多义表述。 米勒还从语境中提炼了一个“亚里士多德的俄狄浦斯情结”,这不是弗洛伊德“弑父”的情结,而是话语中双重语义的典型。米勒以此指称语句的不确定性。 该剧最为恐怖之处在于俄狄浦斯的言辞从他那儿被夺走了。他本想表达某件事,但说出来的话却与其本意大相径庭。他的言辞不受他的主观愿望的控制。而“心灵”层的逻各斯无法控制其“词语”或者“意思”层的逻各斯。他的言辞所获得的意思有违他的理性心灵的本意。就俄狄浦斯而言,逻各斯的这两种意义──作为心灵的逻各斯和作为语词之意的逻各斯──无可挽回地互为分离。俄狄浦斯所说的话被飘送至超凡的多重逻各斯的控制之中,从而表达出他自己尚未察觉的真理。[xii] 申丹先生评论说:“就俄狄浦斯本人而言,情况的确如此。但俄狄浦斯是索福克勒斯所创造的人物,这种戏剧性反讽无疑又出自索福克勒斯的本义。它虽然超出了俄狄浦斯之心灵的控制,但仍处于剧作者的控制中。索福克勒斯显然是在通过这样的戏剧性反讽来强化对该剧的悲剧性。”[xiii] 米勒把一层语义看作是一个逻各斯,双重语义显然就是双重逻各斯。因此,我除了对申丹的评论表示赞同以外,还想补充说,米勒确实发现了话语的双重现象和双关语的存在,但是他只是描述了双关语的形态,并由于表述多义的双关语的存在而对表述单义的逻各斯表示怀疑。 米勒所引用的特洛伊罗斯那段话,是一个矛盾句,它表达了特洛伊罗斯当时的矛盾心情。他的爱人背叛了自己,他不相信,确切地说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因此他说了许多矛盾的话:“这是克瑞西达,又不是克瑞西达”,很像德里达喜欢的语式。这与米勒分析的俄狄浦斯所说的悖论不一样。俄狄浦斯的话语具有双重意义,但是说者自己是不知道的。而且,这里不存在不确定的因素,一切都是作者刻意安排的。 俄狄浦斯的悲剧,首先是由他的父母的罪恶造成,他们首先杀人(未遂),不管婴儿多小也是人,而儿子最后杀父娶母不过是对他们杀婴的一种报应。瘟疫这是天灾,这是古人把天灾与人祸搅在了一起。 曼福雷德·雅恩在《“说话,朋友,进来吧”:花园路、人工智能和认知叙事学》中介绍了一种“花园路句子”(garden path sentence) [xiv],即歧义句。例:The daughter of Pharaoh’s son is the … son of Pharaoh’s daughter.[xv] 可为:(1)The daughter of/ Pharaoh’s son 法老儿子的女儿或(2)The daughter of Pharaoh’s/son 法老女儿的儿子。根据下文 son of Pharaoh’s daughter 法老女儿的儿子,可判断(2)的逻辑语义正确,但语法有毛病,(1)语法正确,语义为逻辑错误。本文在卷首引用的荷尔德林的诗句:“King Oedipus has an eye too many perhaps”,对于英语程度不高的我来说,也可以说是一个“花园路句子”,即可作不同的理解的语句,猛一看,理解为:“俄狄浦斯王有一只蕴含太多的可能性的眼睛”(King Oedipus has an eye / too many perhaps),并把此句当作不确定性的象征。看到申丹的译文:“俄狄浦斯王也许多长了只眼睛。” [xvi] (King Oedipus has an eye too many/ perhaps)以后,发现应该是另外的解释,因为后文有专门谈论这只眼睛的语句:“荷尔德林所说的俄狄浦斯那只多余的眼睛也许就是他过强的推理能力”,“俄狄浦斯的罪过也许就是他过强的推理能力”[xvii]。花园路句子是在初读语句的情况下产生的,由于读者的常识不足使一个有确定语义的句子,分解为不同的语义。但是如果知道背景,如法老的家庭情况,如果知道语言的固定用法,习惯用语、成语、固定搭配等,歧义就不会出现。 另外,笔者对荷尔德林的说法十分不满。把罪过推到理性身上,实在是话语的暴力。俄狄浦斯王的悲剧从他父母相信预言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形成了。杀父娶母既成事实以后,他最后知道与不知道,没有本质的分别,更不在于他的推理能力是否过强。悲剧的罪魁应该是迷信,是宿命论。作者力图唤起我们的理性,如果连俄狄浦斯最后觉悟这一点理性也要抛弃的话,人类又何必读书识字,又何必“认识你自己”呢? 请看推理过程: 1.事实 2.认知 以认知的过程抹杀或改变事实是不可能的,米勒以“推理能力过强”给俄狄浦斯定罪是犯了推理的错误:“非同义推理”,即阐释失败。 另一个不确定性的现象,在于围绕着“阿里阿德涅的线”,出现几个不同版本的神话故事。这反映出文本的“不确定性或不可判定性”和“叙述线索”两个问题,我们分开谈。本文只讨论文本互渗造成的不确定性,或不可判定的问题(叙述线索的问题,还包括米勒解构亚里士多德对于文本结构的开头、中间和结尾的分别。他指出无头、无尾,中间还有断裂现象,由此解构文本结构的问题,将在《像线不是线》中另文讨论)。 这几个神话故事前后有四个人物:忒修斯、阿里阿德涅、狄俄尼索斯、阿瑞克涅,有的故事是说忒修斯和阿里阿德涅的,有的故事是说狄俄尼索斯与阿瑞克涅的,有的是说狄俄尼索斯与阿瑞克涅的。四个人组成了三对儿。 阿里阿德涅最初的恋人是忒修斯,后来被忒修斯抛弃,狄俄尼索斯收留了她。阿瑞克涅也有与狄俄尼索斯的恋爱故事,结果在后面的故事中,男主人公都是狄俄尼索斯,女主人公的更换就在故事的连接中、互渗中混淆了。阿瑞克涅是蜘蛛,这是没问题的,可是后来人们把阿里阿德涅也当作蜘蛛了。人们说“情网”就是蜘蛛织出的网。蜘蛛女被当作勾引男人的人,后来又被当作同性恋的女方。文本的互渗,导致概念的延伸,语义的增长。蛛网也被当作迷宫。 批评家可能会在这种文本迷宫中迷失方向。 米勒注意到文本之间的相似点与相异点,它既有古代传说的误差,也有后来作者改编的主观意志。在古希腊以后的许多作家,都改写古希腊的神话,这种改写本身就反映着作者原意主旨。作者以自己的意志改写古希腊的传说,反映自己的后设命题。他的主观意志,即作者的原意,非常强烈地表现在他如何改造已有的古老的传说叙事上。 对于每个读者来讲,解读语义的时候是以文本为单位的。他首先读的是一个文本,这个单独的文本会有自己的中心议题,即改写作家的主观意志,人物的身份、名字会随之有所改变,情节侧重会有所不同。其他的文本会有其他的中心议题,它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是一种文化上的联系,是一个更大的故事传说的联系,由于作家的改造,会使这些相同或相似故事的文本在内容上并不衔接,但是文本之间不会有直接的语义联系,这样就不会造成语义混乱。这也形成了一个自然的解读规则:不能用“借鉴文本”来解构“在读文本”。从来源和借鉴的角度说,两文的互文性是存在的,但是在理解在读文本的时候,该文本的语境是第一位的,借鉴文本的原初语义只能是第二位的:如果在读文本从借鉴文本中借用了形象或语义,则借鉴文本的语义可以辅助阐释,如果在读文本借用的形象融进了该作者自己的语义,理解必须首先遵从在读文本作者的原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