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山东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了煌煌24册的由孔范今、雷达、吴义勤、施战军主编的《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这个满足与呼应了学术界多年期待和呼唤的重大学术工程,立即在文学界、学术界引起了反响与轰动,成了2006年度最引人注目的出版现象之一。日前,在由本报与山东文艺出版社联合召开的出版座谈会上,与会专家学者对这套丛书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它对推进中国当代文学特别是新时期文学研究走向深入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也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学科建设作出了贡献。为此,本报特选发几位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专家的评论文章,以期引起文学界对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问题的更大的关注。 ——编 者 ·丛书编选前言· 发端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中国新时期文学至今已走过了近30个年头,在这30年里,中国当代文学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大批优秀的作家、作品支撑起了中国文学新的天空,中国文学迅速融入了世界文学的潮流并迎来了它最为辉煌的发展时期。而中国新时期文学的繁荣也带来了新时期文学评论和文学研究的繁荣,可以说,对中国新时期文学的追踪研究一直是中国当代学术界和评论界最具生机活力的领域,并取得了一系列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 然而,与文学界和研究界的这种“繁荣”相比,新时期文学的资料工作则显得有些滞后:到目前为止,国内尚没有一套权威性的、能完整反映新时期文学发展全貌的文学大系,也没有能够全面反映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历程和整体成就的系统资料汇编。这无疑为我们在新世纪全面展示、回顾、总结新时期的文学成就、反思新时期文学的经验教训、深化对新时期文学的研究工作带来了诸多困难和不便。 有鉴于此,山东文艺出版社特意邀请孔范今、雷达、吴义勤、施战军四位在新时期文学研究方面卓有成就的知名学者和评论家来主编这套《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希望通过这样的工作为广大新时期文学研究者提供第一手的权威研究资料,同时也能为他们提供在资料查找和检索方面的便利,从而为推进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走向深入和突破作出贡献。我们力求做到:一、全面系统地展示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的成就和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的现有水平;二、为全面客观地评价和认识中国新时期文学提供科学的参照和理论的依据;三、全面梳理、呈现和总结中国新时期文学的研究历史和研究脉络。 本套丛书分为甲、乙两种,甲种是关于中国新时期文学思潮、流派、文体等方面的综合研究资料汇编,乙种是中国新时期代表性作家的个人研究资料汇编。每卷除精选40万字左右各个领域最优秀的研究成果外,还以附录方式展现相关研究成果的整体索引。本套书采取开放的体例,并将长期出版下去,我们希望把它打造成一个重要的学术工程。我们的目标是资料的系统性、学术的科学性、观点的多元性、筛选的权威性并重,力争能使广大读者既对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的历史与现状有一个全面、客观的认识,又能以最快捷的方式读到中国新时期文学最优秀的研究文章。 “新时期文学”的再叙述 □程光炜 当代文学“资料”的整理、出版工作,一直滞后于当代文学的研究和文学批评。上世纪80年代,曾经出版过有数十种之多的“现当代作家研究资料”,前几年,又有“中国当代文学史”(含史料、作品,共四种)问世。但比起现代文学浩如烟海而且系统的资料整理、发掘工作,上述努力显然还不能令人满意。今年,大型当代文学的资料丛书《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由山东文艺出版社推出,这对继续充实当代文学的学科基础建设,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已有研究者注意到,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学史概念,“新时期文学”鉴于边界不清、概念含混,具有较大的阐释空间。它给人突出的印象,是大量的对文学现象的“当下”评述,这些评述,生动记述了那个年代文学繁盛的情景和各种矛盾冲突。但是,正由于其“当下”性的批评性质,使作家评价、文学概念的生成,经常处在“不确定”的状态,这给后来的研究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这些文章,如果散落于各类图书馆和各种文学杂志,其历史叙述作用,便难以明显地呈现出来。这更加剧了对文学概念和作品认定的不确定性。福柯曾提醒人们,历史档案并非如人们想像中的杂乱无章,那些看似混乱的资料堆积,其实就是一种有意图的历史分析。但在我看来,这种“历史分析”的意图性,只有到了资料“编选”阶段,才可能真正明晰起来。因为一定意义上,“资料汇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技术性工作,而是反映了编选整理、扩充和压缩历史叙述的一种新的意图和动机,它是“今天”与“过去”的对话,体现了某种“重构历史”的想法。本丛书分“甲种”、“乙种”两类。前者记述“思潮、流派和文体”的情况,具有“宏观”视角;后者是“代表性的作家个人研究”,属于作品分析和细读,同时附上的还有作家本人的“自述”等材料。这样的“编排”,有把大量材料打乱和加以“重排”的目的,说明了编选者不满“过去”结论,希望通过挑选、甄别、吸收、放弃的方法,对研究对象进行“重述”。这样的工作,由于拥有“今天”的眼光,明确无误的“今天”的意识,它的意义,显然大大超出了“技术”层面。 如此一来,我们在“重读”这些自述、批评等等文章时,所产生的,不仅仅是与历史的“重逢”,而是被一种陌生感所笼罩的感受。我们发现,尽管“材料”都是“旧”的,但是随着编选者把它们搬出图书馆,并通过新的筛选秩序把它们进行“组装”这一历史过程,这些历史材料的陌生化含义,便源源不断地显现出来。它们与已经固定在人们记忆中的那个“新时期文学”,甚至有了南辕北辙的感觉。如《莫言研究资料》,由于作家本人发表在上世纪90年代后的一些“回忆”、“重述”文章的加入,他对我们阅读的指引,与原先“批评”的认定竟然如此不同;作家追忆历史时使用的那种无所谓的、平淡无奇的语气,也推翻了当时非常有名的一些严肃的结论。从这种感受出发,以至再读这些一字未改的评论文章,它们似乎也脱离了原来的语境,而与我们今天的“现实”重新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 “资料汇编”的重要学术价值就在于,它以“再叙述”的方式,表达了对那些历史材料的看法,并以强烈的主观愿望(尽管所有编选者都声明自己的“客观”、“公正”)参与到文学史的重新叙述当中。所以,当研究者在借鉴、使用这些材料时,自然也会受到编选者潜移默化的暗示和影响,并与前者达成新的历史共识。但是,有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即编选者为体现今天的立场而有意或无意地压抑,甚至不收入来自不同意见的文章,如对莫言小说的尖锐批评等。在这种情况下,丛书所叙述的“历史”,可能就是一边倒的历史,反而不利于文学批评多元局面的呈现。这就需要在若干年,有研究者对这一段文学史材料进行“重编”。而不断地重编,也恰恰是文学史研究始终具有思想张力的最大秘诀。 当代文学研究的宏大工程 □汪 政 当代文学的学科建设一直处在时冷时热的争论中。心平气和地想想,有许多争论是无谓的,与其坐而论道,倒不如做些具体的踏踏实实的事情,比如资料的遴选、积累。所以,听说山东文艺出版社要推出大型文学研究资料丛书《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确实钦佩他们的勇气与认真踏实的作风。现在,先期编选的几十种已经正式出版,我觉得,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学术建设。 虽说国内已有出版社在做一些当代作家研究的资料工作,但相对于当代文学学科建设的需要与新时期文学的全面呈现来说就显得零碎和单薄了。相比较而言,这套资料汇编更显得丰赡、全面而翔实。新时期文学发生时间并不长,但却是中国“五四”新文学以来的一个高潮,观点林立、思潮涌动、作家辈出,作品更是汗牛充栋,与创作一同繁荣的还有理论批评,而且,这段文学史呈现出与思想史同步的鲜明特色。比如,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及其后的80年代,思想解放的许多观点、思潮都是滥觞于文学界。如何通过资料汇编浓缩、再现这一段文学史,甚至从思想文化的角度去凸显确实相当困难。也许有人会认为时间太近不宜过早编汇,但凡事有利有弊,不能一概而论。正因为这种近乎共时性的关系,使汇编者能够参考更多的观点与信息,确立其真实性与可靠性,这虽然使编选者面对着众多的学术立场以及一些不宜分辨有待澄清的复杂关系,却同时也让编选者更有了一种责任、魄力与自信。至于作为新时期文学的亲历者,其学术优势、知识体系特别是情感态度就更不待言了。 因此,这套资料汇编在传统文学史料学的基础上有继承,更有创新。它不再是平面的罗列,而是以专题来统领,体现了编选者对新时期文学的理解与认识,是观点与材料的结合。以《中国新时期文学思潮研究资料》为例,从著名的《上海文学》评论员的《为文艺正名》到一组有关“80后”文学的论争,编者对近30年的文学的发生、发展进行了系统的归纳整理:文学界的思想解放、朦胧诗、现代主义文学的兴起、文化寻根、现代派的反思……一直到当前仍在讨论的网络与传统纸质媒介文学的讨论,一场场文学运动与思潮于渐行渐远中得以呈现。而对其中代表性理论文本的遴选实际上已经暗含着编选者的判断,一种文学史的叙述实际上已隐约可见。我以为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当前以及今后的中国文学还是新时期文学的延续,与中国古代文学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不同,共时性的文学研究一方面不可能脱离当下的文学语境,另一方面又对当下的文学产生影响,它实际上是当下文学的有机构成,而不是纯粹的、相对静态的学术研究。我赞赏编者有关这套汇编“开放性”的说法,这个开放性不仅仅指丛书没有预设的规模,要一本本编下去,而且是它与当下文学实践的互动关系,包括文本之间的,编者与文本之间的,过去、现在、未来之间的,创作与批评之间的。我们不难预测这套丛书在接下来的编辑中可能会发生的变化以及它对当前与今后文学反思与展望的作用。 更新的平台 更强的碰撞 □陈晓明 最近,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的盛事莫过于《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的出版。这套资料汇编洋洋大观,20多卷,几乎网罗了新时期以来当代文学研究领域有代表性的论文和相关资料。山东文艺出版社此举无疑气魄豪迈,堪称大手笔。这本来应该由权威研究机构、重点大学或国家有关机构出面组织的浩大工程,却由山东文艺出版社担纲完成,这无疑是功德无量的事。它对当代文学研究,对推进当代文学的学科建设,对当代文学经典化工程,都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它提供了一个更新的平台,可以预见,它给当代文学研究提供了更为强烈的思想碰撞的空间。 这套“新时期”的文学资料,定位主要集中于“新时期”这个时段,即研究对象的时效和文章发表的时效都限定在这一时期。要评述这套资料当然还为时过早,它需要经过时间考验,经过研究者使用的检验。特别是一些不尽人意未能完满处会有所暴露。但就第一印象,或直观地来看,这套书的意义和价值无疑是非常突出的。 其一、规模的宏大。这套丛书现在已出版20多卷,但据出版方说,它还是一个开放性文丛,还会继续编辑下去。我们通常会说,细节决定成败,但规模经常决定分量。现在企业讲规模经营,研究资料的权威性最基本的就体现在它的规模上,没有一定的规模,不够齐全,还是不好用。有了一定的规模,资料的相对完整丰富就可以保证。 其二、专题性的分类。这套资料按专题来分类,分为甲种乙种两大类,甲种为文学史、文学思潮研究、流派和文体;乙种为作家研究。如此分类为研究提供了便利,当代文学史研究和文学思潮都是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的两大块,也可视为两大基础理论,而流派和文体则给其注入了更为具体的内涵。 其三、编年史的体例。资料在按种类划分的基础上,再按编年史的体例来编排,这也给研究提供了一个参照的时间坐标。但此一坐标最为困难,资料汇编某种意义上也是研究史的经典化工作,如果资料编排的编年史不够准确和详尽,就容易建构起一个并不真实的历史。特别是对后来的青年学生来说,他们不是历史之亲历者,以后就是根据这些书、资料、文学史来理解历史,给出历史的线索。当然,资料汇编只是一个基础的初步工作,具体的研究者肯定会在不同的论题方面,展开进一步探索,过分担忧恐无必要。但如果对新时期以来的当代文学研究有一个更为详尽的存目,更为准确、具体地反映出研究的历史线索,会更有科学性。 其四、代表的广泛性。四位主编本着科学、求真、务实的态度,尽可能反映新时期文学研究走过的历程,看得出,选编者并不讲作者的名气地位,而是遵照文章实际的学术价值和历史意义。其工作的认真细致,可以从其选编的资料中看出。因此,在选编文章时,特别注重某一论题文章出现的历史顺序,也就是历史编年。既重视某些实际影响大的文章,也不忽略在时间顺序上值得重视的那些资料。一些不经意的小文章,在当时没有影响,经由他们的发掘,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文学研究的发生学的轨迹。 当代文学在大学中文系是一个新兴学科。上世纪50年代,当代文学只是附属于现代文学,直到八九十年代,也一直是充当现代文学的“小兄弟”。伴随着“新时期”的文学成就,当代文学才得以壮大成长。它的学科建设经历了近30年的挣扎和努力,现在不得不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气势。当代文学附属于现代文学未必有出路,要按照现代文学的规范来做当代文学研究也可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代中国文学理应有自己的学科特点、学科优势和学术规范。当代文学创作的活生生现实就为当代文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生动的源泉,这个对象是新鲜的、活跃的、无限开放的,这就使得当代文学的研究总是处于变革之中,处于挑战之中,处于不断的自我更新之中。当代文学越来越受到青年学子的欢迎就足以说明这点。在各个大学,也许当代文学在中文系并不是一个具有权威性的学科,但绝对是一个受到学生欢迎的学科。这个学科具有的活力,这个学科与现实的紧密结合,这个学科给青年人提供的无限活泼、自由自在的思维现场,使之深受青年学子的欢迎。现在,这套《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的出版,给中国当代文学专业的学科建设,给学术规范的建立和完善,给广大师生的研究工作都提供了一个更为广阔和扎实的学术基础。 汇集一个时代的文学智慧 □阎晶明 20多年前,当我还是一名忙于完成学业的研究生的时候,对“五四”新文学的了解和学习,得益于一套非常重要的图书:《中国新文学大系》。那是一套由“五四”作家自己总结、汇编的大型书系。直至今天,我仍然认为它是中国现当代出版史上的一个杰出行动。其中,鲁迅、郁达夫、郑振铎等文学大家为各自编选的作品集所写的序言,无疑是研究“五四”新文学不可多得的学术论文。从那以后,我也曾见到试图续接这一传统的行动,但后来各类“大系”的影响已无法同“新文学大系”相比。得到这套《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大型书系,不知为什么,我又想到了那套在我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中国新文学大系》。 “新时期文学”不是一个物理时间,它代表着一个激动人心的时代呈现出的文学面貌,是中国文学长河中一次令人振奋的涌流,意味着经过曲折的文学仍然可以焕发出青春活力。举凡经历过“新时期文学”洗礼的人,都会把这一文学时期视作文学的黄金时代。的确,当人们用“后新时期”、“新世纪文学”等等概念来概括新近的文学现象时,暗中也含着把“新时期文学”所含有的令人心动的要素永远留住的想法。如何从学术上总结,或者,后来人对这一时期的文学潮流、文学现象、作家作品发生阅读和研究的兴趣时,从何处着手,怎样才能集中获得第一手资料,从而得到对一个特定时期文学状况的总体观,有了这套《汇编》,问题的答案就变得简单多了。的确,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一个勇敢的出版举动,也是一次大胆的学术行为。这套总计20多册的资料汇编,可以说是对新时期文学各个门类、各个流派及各种思潮的全面回顾,更有在这一时期涌现出来的代表作家的专辑,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时代色彩。 新时期文学,是我们亲历过的文学时期,是我们身边的文学。鲁迅先生说过大意如下的话:历史研究的难点在于,研究远的苦于资料太少,研究近的又苦于资料太多。在“当代文学史”在个概念下,不少学者试图对新时期文学进行“文学史”式的总结,这种总结显然难以让人真正满意,困难是天然的,苦于资料太多。在这样的情形下,作“资料汇编”的工作是最务实、最有实际效果的,根据我们的记忆,按照文学发展的实际,为未来的研究留下最新鲜生动的第一手材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这套《汇编》的四位“总主编”,都是新时期文学的亲历者、参与者,由他们为新时期文学做如此繁杂的资料工作,身份合适,可信度高,有现场感,有文学史意识,堪可担当。我由于近期想写一篇关于苏童创作的综论文章,于是翻读了其中的一册关于苏童的专论,从作家自述、访谈录到批评家的评论文章,再加上“附录”中作家的作品总目录、相关的学术文章与著作,林林总总,让人深感踏实可信,十分难得。毫无疑问,这是一套汇集了一个时代文学智慧的大型书系,是中国新时期文学发展的一个坚实见证。 本套《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给我留下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书籍的装帧设计朴素大方,清新雅致。这的确是一套值得珍藏的工具书。 为了弄清什么是文学 □谢有顺 中国新时期文学已走过近30个年头,它为我们留下了一个复杂而阔大的现场,千头万绪,众说纷纭,如果没有足够阅读耐心的人,根本无法触摸到它的大致轮廓。面对繁多的文学线索、浩大的作品数量,面对一大批未曾经过时间清理的作家和现象,一个真正的文学爱好者、文学研究者,如何才能对当代文学现场进行有效的发言,至今还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许多有理论野心的批评家,早已不满足于作品研究和现象观察,而总是试图给正在进行中的当代文学一个新的命名,或者通过文学史论的方式,建立自己对一种文学流派或一个文学时期的话语阐释权——于是,几乎所有时髦的文化理论,都率先出现在当代文学批评界,目的无非是希望借此获得新的命名权和理论资源。一时,名词林立,概念翻新,当代文学史出了一本又一本,但真正创造的、独立的文学却依然没有摆脱沉默的命运。时间并没有青睐那些大而无当的理论野心,优秀的作家也拒绝为那些粗疏的文学史论所限制,他们的创造力总是在不断地修改那些操之过急的陈旧结论。 因此,我一直赞赏唐弢先生所说的“当代文学不宜写史”的观点。作为一个还在生长着的文学现场,任何固定的“当代文学”概念都无法穷尽它的变化和活力。当代文学还处于未完成的状况之中,对它的同步观察,应该作为一种批评的实践来进行,而非急于建构文学史的虚妄标准。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代文学研究的重点应该转移到作家作品上来。无论是时期的分野、理论的争辩、思潮的演进,还是艺术的革命、写作伦理的变迁,都必须建基于坚实的作家作品分析,才能获得当代文学研究的真实依据。多研究一些作品,少空谈一些理论,这是当代文学研究的出路所在。只是,当消费主义的美学原则崛起,当速度日益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神话,认真、中肯的作家作品研究已经成了文学批评界最为寂寞的事业,似乎惟有那些甘愿远离文学风潮的人,才有耐心和韧性愿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假如没有以有效的作家作品研究为基础,当代文学这一学科的合法性又在哪里?现在的问题是,跻身于当代文学学科的人越来越多,但解释作品、把握文学发展流向的能力却日渐衰退,这也就难怪许多作家会轻视文学批评的作用了。 正因为此,我特别看重《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这套丛书。甲种中,像《中国新时期文学思潮研究资料》(三卷)、《中国新时期小说研究资料》(三卷)等卷,乙种中,像《王安忆研究资料》《张炜研究资料》等卷,都编得全面、翔实,体现了一个编选者的独特眼光。尤其是,每个选本的后面,都以附录的方式收集了相关研究成果的整体索引,使得整套丛书所收编的资料不仅系统全面,还具有相当的权威性,为文学研究者所必备。从我对丛书的粗略阅读来看,编者的目的基本达到了。有了这方面的呈现和研究,接下来的文学研究,就会变得更加真实、更有实据。 过去我看了太多的文学史和学术史,编著者几乎都忙于寻找规律和作出思想结论,主观臆断的成分太多,惟独缺乏准确、详尽、客观的事实。没有事实就没有“史”,而将事实经过编著者自以为是的理解(甚至篡改)后再写出的“史”,肯定是伪史;只有在事实的基础上,加上专业、客观的分析,才能有效地还原“史”的真实面貌。就这点而言,《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丛书为今后写作这段文学史的人,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福柯在《权力的眼睛》一书中说:“为了弄清什么是文学,我不会去研究它的内在结构。我更愿去了解某种被遗忘、被忽视的非文学的话语是怎样通过一系列的运动和过程进入到文学领域中去的。这里面发生了些什么呢?什么东西被削除了?一种话语被认作是文学的时候,它受到了怎样的修改?”——为了弄清什么是文学,许多时候需要借助于非文学话语的参照,才能看到那些有可能被削除或被修改的部分,这是多么具有启示性的一种提醒!因此,在文学研究的历史上,我们不可小看资料工作的意义,更不可漠视文学现场中出现的各种症候。所谓“非文学话语”,就是文学现场的各种合力是如何共同作用的,就是潜在的研究现状和研究脉络,就是许许多多的文学关系的分析——而《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丛书在专注于文学研究资料的整编的同时,也充分兼及到了对文学研究现场这种内在脉络的把握。因此,它的出版,对我们认识新时期文学的整体面貌,对我们“弄清什么是文学”,有着重要的学术价值。 原载:《文艺报》2006年11月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