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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姜耕玉先生归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世纪80年代，姜先生曾致力于《红楼梦》研究，撰写了有相当影响的红学方面的研究论文，出版过《红楼艺境探奇》，成为中国《红楼梦》研究界的中坚力量。他的专著《艺术与美》和《艺术辩证法》，在学术界产生了相当大影响。姜先生不仅是一位严谨的学者，又是一位文学创作的实践者，他从上世纪70年代初开始诗歌写作，数十年笔耕不辍，《渔舟唱晚》曾经被选进中学语文课本，组诗《冈仁波齐》的发表更是引起了文坛的广泛瞩目，成为21世纪初中国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诗篇之一。2004年，只身前往西藏，这次孤独的西藏之旅的收获是丰厚的，连诗歌也盛不下他充溢的情感，于是，在新作电影剧本《河源》中，他完成了一次更为立体、更为生动的艺术表达。剧本的情节并不复杂，主要以青年农民韦二达与藏族姑娘卓玛的爱情为线索，讲述了韦二达的一段人生之路。因为想摆脱贫穷，实现自己的淘金梦，韦二达在可可西里加入盗猎团伙，走上了非法猎杀藏羚羊的犯罪之途。就在韦二达一步步走向迷途和深渊的时候，遇到了纯真善良的藏族姑娘卓玛，她用质朴纯洁的感情唤醒了韦二达原本善良的天性，使他重新燃起了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然而这个时候，韦二达却意外得知卓玛的阿哥可能就是当初自己仓促间开枪误杀的那个巡山队员，最后，韦二达选择了以赎罪的方式帮助追捕盗猎团伙并死于战斗之中。 作为一个电影文学剧本，姜耕玉先生十分清楚地认识到应该表现出人物之间矛盾冲突和人物本身的内心冲突，因为只有在冲突中，才能让读者或观众感受到特定时代、特定社会的某些本质方面，每个人都生活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社会环境会对人不断地产生影响，人在社会中的各种表现以及他所采取的行动都有其社会的必然性。《河源》中韦二达所处的外部环境是甘肃农村，在物质极为贫瘠的乡村人人都梦想着发财，嫌贫爱富，为金钱可以不择手段，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韦二达第一步就是走出乡村，他选择了去可可西里淘金，于是冲突再起。冲突在作品中的表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它可以表现为某一人物与其他人物之间的冲突，即外部冲突，也可以表现为人物自身的内心冲突，即内部冲突，这两种冲突有时是独立的，有时又交错在一起，相互作用，互为因果。在《河源》这部作品中，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外部冲突主要表现在主人公韦二达与女友英子以及猎头钱老板的冲突上，英子因贪财而劝说韦二达加入非法猎杀，钱老板的心狠手辣并设下圈套让韦二达就范，他们抓住了韦二达急于发财的心理，一步步把他引入深渊。由于韦二达性格方面的弱点，他与这两个人物之间冲突的表现显得犹豫而不自信，他一方面觉得这是一种犯罪，另一方面又不能抵挡金钱的诱惑。所以，韦二达在处理同英子、钱老板之间的矛盾关系时，并不是断然对抗，而是退让、妥协、容忍等，这两者的冲突常常在这样的过程中被化解，韦二达也就由反感、犹豫变成了同流合污。 当然，在《河源》中，外部冲突并不是作者的重点所在，作者更倾向于挖掘人物本身的心理内容，着重表现主人公韦二达强烈的内心冲突，表现他在金钱与人性、苟活和赎罪、真实与虚伪之间的抉择，着重呈现人物沉重而艰难的心灵之路。韦二达的内心冲突首先来自于金钱与人性的冲突。韦二达因为穷而到可可西里，也因为穷而选择了偷猎的生活，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有善良的本性在，所以他犹豫，所以他面对藏羚羊总是难以下手。但女友的奚落和不屑的目光，以及钱老板轻而易举对女友的占有，让韦二达感觉到在金钱面前他只有屈服，有钱才有一切。于是，他开始把罪恶的枪口对准藏羚羊，甚至对准了巡山队员。作品艺术地展现了金钱、欲望是如何深深地侵蚀人性的，愚昧无知，贫穷落后，一种被生活所逼的无奈，苟延残喘的生存状态等等，使得人物丢失了起码的道德底线。而这条道德底线的重新拾起，则是因为遇到了善良纯洁的藏族姑娘卓玛。韦二达最后在追击偷猎者的过程中献出了生命，以悲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之旅，人物内心的巨大冲突得到释放，完成了自己的精神之旅。 从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卓玛这个近乎女神般的藏族女性形象是引领韦二达的精神源泉，她用自己宽厚仁慈不带半点杂质的言语与行动，帮助韦二达从污浊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并且把自己最纯洁最真诚的情感献给了韦二达。纯净的卓玛以及“卓玛式的爱情”无疑代表了人间最美好的情感与真情。由此，我们可以体会到作者之所以将剧本取名为《河源》的原因，那是为了表达在人类最后一片荒原上，在古老的河源，还有着人类最纯朴的神一样的本性，它显示出作者对人性的急切的寻找与深切的呼唤。 原载：《文艺报》2007-12-2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