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年正月新春万家团圆的时候,从遥远的德国首都柏林传来了电影《团圆》在第60届柏林电影节摘取“银熊奖”的喜讯。 《团圆》取材于海峡两岸亲人跨世纪重逢的一段真实故事。国民党退伍老兵刘燕生于垂暮之年返回故地上海,找到1949年失散的初婚妻子乔玉娥,希望一起回台湾。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玉娥和现任丈夫原解放军老兵陆善民平静的生活。老陆虽然同意两人一同返回台湾,但内心却无法面对分离。儿孙满堂的年迈妻子,也陷入了爱情、亲情、恩情的缠绕之中。在《团圆》的结尾,玉娥最终没有上船,燕生期盼着能在台湾相见。一对老人的个体命运,折射出海峡两岸的宏大主题。《团圆》没有过多描绘重逢的喜悦,而侧重探讨团圆的归宿,用简约凝重、平实舒缓的电影风格,描摹在社会的理性和心欲的感性,现实的生活与理想的道德,特别是女性面对冲突的选择与自我背离下,一段挥之不去的乡愁和血浓于水的亲情。导演王全安将影片定格为艺术片的范畴,依据题材本身、对象,叙事节奏缓慢且颇有张力,使这部谈论老年人的历史、表达岁月情感轮回、凸显东方叙事特点的影片,在平静中孕育着冲突,在含蓄中体现躁动,总是给人以淡淡的酸楚和冥冥的向往。被电影节评委赞誉为:“一个很坚持自己艺术水准和艺术见解的导演”。 《团圆》将大背景下的小人物命运紧密结合,善用生活细节和艺术符号说话。无论是上海弄堂的老房子、街头巷口的菜市场、全家围坐的饭桌上等民生画面,黄浦江外滩、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疾驶而过的磁悬浮列车等城市画面;还是浓郁的上海话对白、老刘和老陆“为了妻子”的“国共谈判”、老陆和玉娥去照结婚照办离婚证等情节,一段历史、两份感情、三位老人,电影语言给人以深刻的象征意义。尤其是《团圆》中有大量反复出现的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的镜头,中国人特别看重家庭团圆,喜欢在饭桌上交流、解决家庭的问题,饭桌隐喻着“团圆”,饭桌上人物平缓的对白和动作,看似波澜不惊,却反映了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风浪和生活磨砺及人物内心波澜壮阔的情感跌宕。柏林电影节官方合作媒体、知名电影杂志《好莱坞报道》这样评价《团圆》:“(影片)切口不大但结构精致,演员和导演表现从容,它涉及中国内战的历史,但没有局限于此,而是运用精妙的厨房情节,探索更为普遍的人性困局。”影片的菜式设计也是饭桌上的暗语,佛跳墙是《团圆》里的一道关键菜,台湾丈夫给大陆丈夫做“佛跳墙”,把最好吃的东西融合成一道美味佳肴,充满美好的情感寄寓,以至影片放映后德国大厨也开始学做“佛跳墙”团圆菜了。 影片创作团队是国际优秀名家的组合。中国导演王全安继2007年《图雅的婚事》获得“金熊奖”之后再度擒熊,和李安、张艺谋并列成为世界三大电影节大奖获得者。饰演返乡台湾老兵的是台湾知名演员和主持人、年届65岁的凌峰。在凌峰看来,《团圆》倒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影片,“我从4岁离开大陆到台湾,成长于台湾的眷村环境里,我熟悉那个时代的人,熟悉那个时代的人的内心情感”。一直被人称为光头凌峰的他,在《团圆》中顶着一头灰白头发,化妆之后两颊消瘦、一脸沧桑。片中他想把妻子带走,却又无法启齿,只能饮酒击节高歌民谣《回家》,用上海话、闽南话、山东话将离愁别绪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说,“这样的故事是两岸的真实缩影,有血有泪,值得拍,更值得演,这部电影拼的是目前影视中少有的意义和深刻”。奥斯卡终身评委、多次获得台湾“金马奖”、年过八旬的旅美华裔影人卢燕,饰演了乔玉娥这个从姑娘到老人近半个甲子跨度的角色。王导说,“当得知卢燕还可以说一口地道的上海话时,我马上明白,无论她在世界上什么地方,我都必须找到她。”她在片中处在两个“丈夫”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将乔玉娥两难的情感困境刻画得入骨三分,已经80岁的她对片中两段感情有着自己的解读:“第一段爱情是有火花的,第二段是耐心的、有恩的。”作为一部长片,片中每个主演的台词并不太多,那种情感十分复杂,甚至无法说出口的深情,正是主角寡言的主要原因,男一号凌峰在片中甚至可以用“沉默”来形容,而凌峰和卢燕内心戏的交流,据说是柏林电影节看好《团圆》的主要原因。 有评论说,《团圆》所以获奖,是契合了本次柏林电影节60周年,柏林墙推倒20周年人们的情感,其实《团圆》更让人想起的是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团圆》这个简单平实的故事很像《乡愁》的电影版,然而传递的并不是无奈和惆怅,影片想告诉观众的是,对因历史原因饱尝分离痛苦的人们来说,渴望团圆的美好梦想终将跨越历史。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2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