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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一直对小说有种隔膜的感觉，甚至是抵触的情绪，我想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平时的创作都在散文和诗歌方面。我认为问题来自于小说本身。 我是个阅读速度很慢的人，所以我几乎不阅读较长的东西。 我是个记忆力极其糟糕的人，所以我不敢阅读复杂的东西。 这些年我几乎丧失了阅读小说的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已经不知道好小说与坏小说的区分标准。我认为，现在的许多小说要么在形式上过于在乎技巧，要么在内容上过于流俗。 我觉得最好的小说，也包括其他文体，都应该是来自于我们生命里最激越的最浑然天成的最有生命爆发力的东西。但我现在常常觉得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对的，而我是错的。就像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个世界什么都是错的，而我是对的一样。 二 《山楂树之恋》我读了。必须说明，我的阅读是被动的。我不知道有多少读它的人是主动的，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是被动阅读，只是被动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比如"从众"，我认为"从众"也是一种被动。这样的被动阅读于文学无益，但好像可以制造文学的市场。《山楂树之恋》的畅销似乎让入觉得这是一部好小说，但在我看来，并非如此。对于这篇20多万字的小说，我说不出什么理论层面上的见解，我只能说说我阅读时的直感。这当然也就注定了我的观点一点也不锐利。 我认为它充其量是一个中篇的含量，如此厚重的皮，我只剥开了一点点嫩核。好在这点嫩核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价值。否则，我会更失望。 作为长篇，它过于没有结构，单线条平铺着一直进行叙述，拖得人很疲累，很像是一种账目式的记录，只有事情和人物，没有对事情的文学性处理，也看不到人物的表情。有人说这部小说的长处就是"记录"，我对这种说法不敢苟同。 这部小说的语言是如此滞涩、笨拙，我努力地想把这归结为一种质朴，但很难。我甚至认为这是某一个人的本色，但远不是语言文字的本色。我读不出语言的生机和活力，更谈不上语言的美感。整部作品文学性很差。这应该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但它却很畅销，这让我很疑惑，不知道今天的阅读者是一种什么样的阅读品位。 我读了附在小说后面的文字后，知道这是一个当事人的亲身经历和对经历的记录。我理解作为经历者的情感投入，并对此表示尊重。但小说应该是一种艺术性创作。我反对现在的小说进入技术性操作，但我也实在难以接受直接截取生活的做法。所以，我对文字里某些过于带有当时那种意识形态观念的叙述可以理解。这可以停留在经历者的记录里，但进人小说文本，似乎有些不妥。我甚至怀疑。这可能是一部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作品。 三 我一直在想，这部小说到底要写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一个"文革"时期的爱情故事。其实"爱情"两个字后面我是很讨厌加"故事"二字的。爱情从来不是故事，它是我们情感世界里最神圣的部分。爱情是个永恒的主题。每个人心中的爱情都是最美的、最伟大的。只要你真正投入了你的真心和感情，即便是一场包办婚姻，只要最终进入了真正的爱情的本质，它一样是伟大的爱情。所以说，真正的爱情光辉只照耀两个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山楂树之恋》中的爱情本身是有意义的。但作为小说的"爱情"则必须是典型化的、故事化的。读完这部小说，我没有发现它的典型性。所以，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地陶醉于一个只对经历者产生过意义而没有文学典型意义的爱情故事！如果记录者内心有那场爱情的伤痛，我们应该善良地、真挚地安抚她，但我们不能承认这个小说作为文学的意义。 当然，这部小说中还是存在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作为走进爱情的女人看男人的视角。这在我以前的阅读中是没有的，或者说很零碎的。这部小说对一个刚刚走人爱情的女孩子对性的感觉的描写还是比较成功的。另外，我一直觉得只有在男人眼里，女性是带有神性的，当然是女性最美丽最神秘的东西可以构成神性的东西；我一直不知道在女人眼中，男人也是带有神性的。看来在这点上，我过于男人立场了。书中关于这方面的一些描写让我感到了一些新鲜。 但一部20多万字的小说我们不能因为这些东西而满足，仅靠这些东西是不足以支撑一个长篇的重量的。作者在小说中对静秋的心理描写有这样一句话，那是在静秋得知建新失踪，认为他离开了自己时想的：自己不过是重复了一个千百年来一直在发生的故事。 这真是一语成谶。其实整个小说就是描写了这样一个故事而已。这样的爱情只能照耀经历者两个人，而作为小说，我认为没有太多的意义。至于畅销，我认为是阅读的误会，是作家在向上迷失后，阅读者在向下迷失。 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6月1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