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寻变 ——北京十一学校的1500天 The New Pathway for Chinese Education: 1500 days of Change in Beijing National Day School 图为《中国教育寻变》书籍封面 内容简介 本书为近年来难得的一部教育力作,对首届基础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特等奖获得者——北京十一学校的课程改革进行了“全景式”的记录。《中国教育报》资深记者李建平在十一学校浸泡四年之久(约1500天),全程跟踪观察、记录了这所学校的变革历程。书中大量的细节展现了学校转型的艰难和突破,展现了十一教师自我革新的勇气和智慧。这本书回答了“学校改革是如何一步步发生的”等诸多问题,也回答了社会各界对北京十一学校课程改革的各种猜测、不解、臆断甚至质疑,更向大众说明了“我们的教育正在发生什么”。掩卷读罢,令人心生无限感慨,对中国教育的未来依然充满信心! 本书值得每一位教育工作者阅读,也适合于每一位关心中国教育的家长、社会人士阅读。 作者简介 李建平,《中国教育报》资深记者。曾全程跟踪报道国家第八次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是新世纪中国课改重大事件和决策过程的见证者、记录者,著有《聚焦新课程》《聚焦新课程II——解析新难点》等著作。2010年5月至今,全程跟踪观察北京十一学校“普通高中育人模式创新及学校转型的实践研究”,亲历了十一学校教育改革过程中每一步的困惑、挣扎与突破。 书摘 教师角色转型,你准备好了吗? 从包办婚姻到自由恋爱 实施走班上课之后,如何帮助学生解决学习、生活、心理方面的困惑,这是十一学校的改革者考虑得最多的问题。 2011年11月份,高一年级首次出现了导师。35位老师全部当上了导师,每位导师负责带十几个学生,全年级436名学生人人都有了导师。年级对导师的定位是:对学生进行人生引导、心理疏导、学业指导。 为了使选课走班这项具有一定风险的变革实现软着陆,让学生和家长有一个心理上的适应期,年级决定不急于破除行政班制度,班主任暂时不退出,这样就形成了导师制与班主任制并行的双轨制。 刚刚做了导师,老师们很兴奋,人人都跃跃欲试,而班主任因为多年的习惯,不但不敢撒手,反而攥得更紧。结果,两种力量迎头相遇,冲突在所难免。学生自习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在教室里溜达,而导师做的还是班主任的工作,从早到晚盯着十几个孩子,好大一阵子找不着头绪。 有的班主任找到年级主任于振丽反映:“两种角色职责不清,有些事不知该谁管。”导师也有苦衷:“学生总在原来班主任的教室里扎堆,你让我指导谁去?”管,怕越位;不管,又怕出现漏洞。 2012年8月,利用暑期,学校组织教师外出研讨,其主要议程是研究取消固定导师制的问题。经过了几天激烈的头脑风暴,仍然没有答案,直到返程的路上,讨论仍在继续。 坐在车上的于振丽老师,望着窗外,内心极不平静,极度矛盾、纠结、担心,她在下最后的决心。许久许久,于振丽老师终于鼓起勇气,语气坚定地对李希贵校长说了一句:“就这么的吧!”李校长笑着回答:“好哇!” 高二取消了导师制,每位老师都是学生的导师,用一位老师的话说,是“从包办婚姻到自由恋爱”。又过了一段时间,笔者问霍轶老师:“没有固定导师行不行呢?”“还行!”霍老师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教师角色的重新定位 在行政班体制下,班主任除了要完成教学任务外,不得不履行常规管理职能。而导师制对于班主任制的一大超越在于,把教师从琐碎的事务性工作中解脱出来,让其真正担负起对学生的高位引领,它迫使人的思想观念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教师角色由传道、授业、解惑者变成学生学习的促进者,由具有权威的管理者变成心灵的导师,对学生进行人生引导、心理疏导、学业指导。坦白地说,在中国基础教育的现实环境里,真正做学生的导师,并不那么容易。 刚刚过了期中考试,一名男生和一名女生找到老师,诉说他们的苦恼:“我们互相有了好感,又怕影响学习,我们不知该怎么办了。”“哎哟!我没备课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求助,李亮老师慌了,“这样的问题过去从来没有遇到过呀!” 自从“学业指导、心理疏导、人生指导”三副担子放在肩上后,贺千红老师感到压力巨大:“一名学生立志报考卡内基梅隆大学,听说那里的计算机领域特别牛,暑假做了非常细的规划表拿给我看,学生说的你都不知道,你都没听说过,你怎么去当他的导师?如果我们拿不出东西,学生还要我们干什么?” 翻看着对学生未来职业理想的调查,侯敏华老师的心里一阵阵发紧。学生A写道:“希望将来在世界500强的公司担任总监,能有300万美元的年薪,周围的同事都很上进,都热爱自己的工作,执行力很强,有一种很有效率的工作氛围。”学生B写道:“希望和弟弟合作写几本关于几何学、物理学与旋律艺术的书,在感兴趣的领域进行相关研究。” 初中老师来凤华也有同感:“哎哟!这种变革抹杀了神圣性!随着学校形态的改变,我发现教师没有了神圣感。过去,我往讲台上一站,一挥手,鸦雀无声。而如今,这种感觉没有了,我必须做出改变。如何让孩子们认可我、接受我,如何与他们沟通,成了我思考的大问题。” “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全新的,没有现成的答案,没有可借鉴的模式,都说摸着石头过河,可我们根本连石头也摸不着哇!”面对老师们的焦虑,李希贵校长耐心地开导大家:“我们确实在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挑战是很大的。说教太多,学生就烦了,一定要淡化指导、教导,让学生学会倾听,让学生互相听。交流并不一定非要坐下来,很正式的,有时候在参观时、在活动中,随便一点拨,就有效果,比平时说半天都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老师们渐渐找到了感觉。 “习惯在支配我们,使我们很难从惯性思维中脱胎出来,总想控制和管住学生。我突然意识到,我永远不能再说‘你为什么不穿校服’、‘你又给班集体丢分了’这样的话了。”廖丽娜老师说。 “教育只有走进学生的心灵才有力量。老师不再充当警察的角色,学生才有可能接近你,教育才有可能发生。”朱则光老师说。 “导师是心平气和的,班主任是较劲的。”做了十几年班主任的于晓静老师发现,最近与学生谈话,有点儿不一样了,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没那么焦虑了,也不那么生气了。“过去也找学生谈话,现在也找学生谈话,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最大的区别是不再死乞白赖地较劲了,真的不一样了,心情好了,也不觉得累了。过去,一旦学生犯了错,就要扣班级的分数,一天被扣几次分,心情十分沮丧,有一肚子的火想冲学生发。现在,一个学生上课违反了纪律,下课我找他谈话,他非常真诚地点点头,我感到心里很舒服。也许人只有在放松的时候,才会离真正的教育更近一点儿。” 十一学校的老师们正在实现由班主任向导师的华丽转身,我们看到了教育本来的样子。 成为学生追随的人 何谓导师?女作家伊丽莎白·本尼迪克特说,导师是“我们的典范,我们自己心底的名流,我们要努力赶上的人,会让我们爱上他们的人,有时候,还是我们悄悄追随的人”。 在学习设备可以随身携带,学习行为无处无时不在、获取知识信息十分便捷的今天,教师存在的价值是什么?纽曼在《大学的理念》中曾经说过:“任何学科的一般原理,大家可以足不出户,通过书本而知之,可是细节、色彩、口吻、氛围、生气、使得一门学科融入我们血脉的那股生机,凡此种种都要从师长那里把捉,因为学科已经在他们身上获得了生命。” 在一次会议上,李希贵校长用自毕业生去看望他的经历,深刻阐述了教师对学生的终身影响:“他们并不跟你说学习,而是跟你说别的事,说学科之外、作业之外的事,不断地跟你说这说那。就是这些看似没什么的这个那个,过了二三十年,学生还深深地记着,甚至会影响他的一生。那么,这个别的事是什么呢?老师和学生除了说学习,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我们教育工作者要重新思考的问题。” 在十一学校,历史老师魏勇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喜欢和人聊天儿,喜欢批判性阅读和写作,关注人性、精神、政治等方面的书籍和电影。正因为如此,他成为颇受学生青睐的一位导师。 谈起做导师的经历,他颇为自豪地说:“我和我的学生相处得很愉快,我们能玩到一起,很多时候,我感觉不是在教育,而是在玩,是在分享。这样,彼此心灵的成长更快。我们的活动从来没有硬性规定,是有组织,无纪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非常宽松的。可奇怪的是,学生从不缺席。” 为了让学生能够全面了解将要阅读的内容,魏老师做了一个书目,并写下推荐理由。比如米兰·昆德拉的《被背叛的遗嘱》,“要在世界文学的海拔上来了解什么是好的文学,这本书是绕不开的”,所以他推荐了。他们的学习方式是读完之后,每个人负责讲一个单元,在讲的过程中随时接受质疑。 “陪学生看书,是导师工作的主要内容。我们一起读《西方政治思想史》。这是西方高等学校的教材,60多万字,是一本很畅销的书。我们每人重点读一个章节,讨论时做主发言,比如‘什么叫人民’、‘通过什么方式造就好的社会’等。”魏勇老师指导学生读书,不是简单地开出书目,而是与学生一起读。 就这样,一群有独立个性、自由思想的中学生,在十一学校开始了他们的读书生涯,也开启了他们的哲学探究之旅。 对话的基础是平等,对话的方式是民主,对话的目的是自由。他们构建了一个自由的学术空间、精神自留地,在与学生讨论的过程中,他感觉已经有了“高手过招”的意味。在这里,没有权威人物可以主宰对话,师生之间是平等的。学生不用屈服于权威,而是学会用自己的头脑提出问题,有逻辑、有证据地思考,学会与他人平等对话。 “当两个人是平等的主体的时候,在身心自由的前提下进行交流,才会把内心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双方最后得到的东西必定是大于两个人的。相反,如果交流是以说服对方为目的,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一加一小于二甚至等于一’。”魏勇老师说。 “我为什么会感到快乐呢?学生年轻的生命充满了灵感、创意和想象力,我们在一起聊天儿,他们分享我的阅历,我分享他们的成长,彼此都在成长。和学生平等地坐下来交流,才发现他们不是小孩子。如果不是学校形态的改变,我和学生之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交往的。在这样的形态下,做这样的教育,我很开心。” 没人能说出认真、热情、有爱心并且真挚的导师,对文明的影响有多深。但我们知道,从他们开始,我们有了一种全新的科学的教育方法,我们有了真正平等的师生关系。(文章源自《中国教育寻变》,李建平 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