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白云把鹰的翅膀收拢起来,一颗露珠抖动嫩叶让大地摇晃起来,一蓬青草迎迓日出使马驹嘶鸣起来,一阵歌声伴着晨风、炊烟和奶香,又从遥远的故事里、从草原的深处飘游过来。蒙古族诗人阿古拉泰为他心灵的梦打开一页窗扉,让我们眺望牧草返青的远方,人们也因此感受着草原的呼吸,听到了牧草的歌唱。 记忆里,老诗人艾青生前曾提起过文坛有个“漂亮的小蒙古”,这正是阿古拉泰。如今,这个正当盛年的“小蒙古”,已有《青草灯盏》、《随风飘逝》、《谁是这个世界的富翁》等十几部诗文集面世,因文采飞扬、德艺双馨而荣获内蒙古自治区“五一”劳动奖章。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阿古拉泰近作选》可以看作是对其创作成果的小结。 雨果说:“文学是从文明中分泌出来的,诗则是从理想中分泌出来的。这便是为什么文学是一种社会需要,这便是为什么诗是灵魂所渴求的东西。”和现代人一样,阿古拉泰要面对现实生活。人们既需要物质的生存又需要精神的念想,既向往社会的进步又渴望回到生态的自然——原始、单纯、纯朴,构成了当代人的困境。诗也是一种生活。生活,就是理解,就是面对现实微笑,就是超越障碍注视永恒的春天。作者在诗中唱道:“走过草地的人/才是能够找到春天的人。”诗人在这架天平上衡量善与恶,在对物质过度热情的时代去发现真与美,肯定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诗意。于是,他发现永远有优于喧哗的城市的地方——纯朴的原野,浅草上的蹄花,闪烁的星空,醉成一缕晚霞的马头琴声……那无拘无束的大自然。他像一棵草一样行走,因为“一双脚说,一棵草下面/有河流、道路和/奔腾的远山”,因为“命运说,一棵草下面/有前世的缘和/来生的梦”。他像牧人随蓝天白云迁徙,“从马背和歌声中起飞”,“当绿遍布草场上每一个角落/故乡在我们心上/就成为/灵魂的高地”。这并非一般“城市的旅人”的乡愁、乡恋,而是对生活的一种理解——自然、和谐、安详和宁静,才是生活最本质的方面。 蒙古族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歌”与“马”是蒙古族的两只翅膀。蒙古族文学中有“史诗”与“颂歌”的远传统和近传统。像许多当代中青年作家一样,阿古拉泰由于心灵经历过改革开放的洗礼和挖掘,由于受过高等教育并从外来文化中汲取多方面的营养,对自己创作的价值取向和艺术演绎自然会有新的探求与突破。在他的抒情诗里,理性的渗入和诗语的变奏正是诗人的着力之处。他心目中的“马”,已不止于“春风得意马蹄疾”,而是“一匹马成为一个人内心奔走的火焰”,“骏马永远是一条回家的道路”,“马”加上“火焰”和“道路”,思维的智力使人领略到一种高尚的情趣。他的诗简洁、朴实、明快,总是踏着节奏的步伐,但不放弃寻找与诗性境界相适应的语言。写草原上的风,“嬉闹过头的时候,一伸手/把天空拉下大半截,一甩手,又把一片草场/扔到了半空中”,这是将常识性的表象化符号变奏为非常识性的知觉化符号;写牧人的爱情,“长河是草原献上的哈达/彩虹是天空献上的哈达/梦是心灵献上的哈达”,不长不短“刚好是你浅绿色的一生”,这是由本体语态向喻体语态的变换;写飘香的奶茶,“没有一颗心不在乳牛的眼睛里/找到故乡”,而且梦随炊烟升起,“天空已经备好了/蔚蓝色的碗”,这就把物性语感推移到了“对应”语感,既“以物观物”,又“以心观物”,使客体(世界)转化为主体、主体又创造客体(作品)的诗美实践得到敞亮的展现。 阿古拉泰对文学事业的追求的确带有超俗的迷狂。无论是涉足散文,客串评论,创作歌词,还是担纲大型交响音乐史诗文学执笔,他都饱含着诗人情怀,激荡着有情有爱的生命气息。作家以其草原的呼吸、民族的文化元素和勤奋的实绩,在中国当代文学整体格局中进入了第一方阵。蒙古高原历来都是一种诗意的存在,我们期待着诗人从那里传来更加新鲜独特的歌唱。 原载:《人民日报》(2009年11月16日20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