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漫瀚调》讲述了一个爱情传奇,呈现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在民族关系与文艺创作上,表现了美美与共的鲜明题旨与艺术想象。 《漫瀚调》以都力玛与李河清的爱情为主线,通过塑造人物激发叙事张力,使得电影体现出完美的故事画面与视觉魅力。汉族青年李河清囿于家乡地少人多,统治者的压榨,衣食无着,被迫背井离乡,辞别亲人,同当年很多陕北人一样,踏上“走西口”的人生旅途,向西部的鄂尔多斯草原寻求生路。在这漫漫长路上,他风餐露宿,忍饥受冻,历尽苦辛。例如,他饿得实在难耐时,曾闯入草原羊群摁倒母羊,直接吮吸羊的乳汁。作为农民的儿子,李河清的诚实、本分、勤劳和勇敢,博得了蒙古族牧民姑娘都力玛的爱心。都力玛是影片中塑造得最鲜活灵动,表演也最贴切成功的人物。她生长在辽阔的大草原,自由快乐是她的天性,她敢爱、敢恨、敢斗争。她冲破权势、宗法和世俗形成的重压,义无反顾,与李河清患难与共,同生共死,奔向爱情与自由的征程。而他们的爱情是经受百般磨难与生死考验的。当李河清冒犯圣规,骑了达尔扈特人世代守护的“神驹”之后,受到用生羊皮裹牢闷死的刑罚。关键时刻,都力玛偕同老爸一起来搭救了李河清的性命。蒙、汉族青年男女相恋通婚,在当时是违反王法和族规的,所以双双被处以死刑。当都力玛和李河清被绑在囚笼里等待死神时,悲怆的“漫瀚调”唱出了他们的心声:“咱二人死后一对对埋,变成蝴蝶一对对飞。你变成狐子我变成狼,山坡野洼相跟上”。这是都力玛和李河清爱情体验与恒久誓言的真实写照。在这危急关头,蒙古族青年牧民噶西瓦冒死相救。噶西瓦是影片中塑造的又一位较为生动的人物形象。他本来是热烈追求都力玛的,在被都力玛以理婉拒,并且与李河清决斗失败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而在都力玛和李河清受难的紧急关头,他没有“趁火打劫”,而是仗义施救,奋力给予成全,体现了草原牧民的舒朗胸怀与正直善良的本性。 电影《漫瀚调》中的爱情故事,并不是超越时空地域,脱离人们的具体生活和斗争而讲述的。剧情的社会背景是清末光绪年间。光绪二十七年,清廷力图把“辛丑条约”带来的屈辱与重负转嫁到百姓众生身上。具体到蒙地,就是下旨放垦,破坏草原,切断牧民生路。这激起草原牧民的强烈抵制与反抗。为了保护草原,维护牧民的生存与人的尊严,追求自由平等,在鄂尔多斯地区继反洋教活动后,又爆发了名垂史册的“独贵龙”运动。按照马克思主义观点看来,人民的愿望、人民的向往、人民的斗争和人民的解放就是历史前进的正确方向。在社会主义之前,各个民族各种形态的统治集团之间,主要是利益的吞夺、交换和妥协,真正意义的团结和平等,生命的璀璨光火,还是在民间,在劳苦大众。影片把都力玛与李河清之间的爱情和牧民的生存抗争,置于如此广阔复杂的社会背景之中,从而达到了“活着的传统,效果的历史”之艺术功效。 电影《漫瀚调》在对话与道白中交替使用了蒙汉双语。这种试验,为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的文学艺术创作,提供了新的探索空间。汉民族的作家、艺术家书写创作少数民族题材的作品,有利于中国文学的当代想象和表达,有利于促进各民族文学的交流互动,有利于营造更加丰富多彩的审美格局。我们国家历来主张在学好母语的同时,也要学好汉语。联合国也通过了文化多样性宣言,倡导文化发展的多样性。文学艺术是语言的艺术。事实上,用藏语创作的作品在藏区受众广,读者多,以至进了寺庙;用蒙古语创作的作品同样能广泛地走向牧区,走进蒙古包。绝失一种语言,就是毁掉一座博物馆。提倡使用母语创作是正确的选择。这同时,有一种倾向是必须规避的。那就是仅仅给作品中的人物起个少数民族名字,穿上少数民族服饰,说几句少数民族话语,而缺乏对少数民族精神、灵魂、审美原型与价值意义的深入开掘与表现,这往往会导致像聂伟先生所阐释的那样的艺术状况:“在如出一辙的同主题重述中,不同民族的角色形象被同质同构。人物看上去使用完全不同的民族语言,然而其性格表现、行为逻辑、矛盾解决途径殊少变化,最终成为扁平化的概念人物”。的确,无论哪个民族题材的文艺创作,无论哪个民族的文艺家去书写、去编导,作品的内在性、文学性、艺术性、精神性和超越性才是最重要的。《漫瀚调》在这方面进行了有益的尝试,给文艺创作和理论批评提供了新的启示和可能。 漫瀚调,蒙古语称芒赫,是草原沙漠上的民间曲调。它是由蒙古族短调与陕西汉族的民歌相互渗透交融而形成的。从我国春秋战国时期直到清末民初,一直有学者贤人倡扬文化中国的观念,认为内地汉族与边疆少数民族最显著的差异就是文化,哪个民族的文化都有优秀的方面,各个民族之间应该秉持平等礼敬的姿态互相学习,采长补短。所以,文化的认同不是单一的,也不是单向的,而是一个交错选择,多元共生的动态流程。就是所谓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漫瀚调作为一个象征,凝结着蒙汉民族生产、生活和文化上的交融。电影《漫瀚调》对于这个社会理想和文艺观念,充满着想象和期待。 原载:《文艺报》2015年08月3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