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古代的推荐书目,人们就会想到《书目答问》,这部书目影响太大了,以致使人忘了在它以前的推荐书目。北京大学图书馆学系的《目录学》教材在“推荐书目”部分,先重点介绍《书目答问》,而后轻描淡写地介绍《经籍举要》。《举要》(简称,下同)在目录学界历来不受重视,只有姚名达先生一肯定这部书目的历史作用,他在《中国目录学史·特种目录篇·举要目录》中说: 书籍繁多,初学者每苦不得要领,故举其要目,俾易着手,亦目录学之任务也。宋张洪齐熙辑朱熹言论为《读书法》,略有此意,然尚无书目。清道光末,龙启瑞撰《经籍举要》,始择取诸生急需精读之书,略述其内容得失,指示读法,……于经史子集之外,复以约束身心、扩充学识、博通经济、文字音韵、诗古文词、场屋应试六项分类,颇合初学之用。张之洞之《书目答问》,即仿其意而作者也。 姚先生据目录体例而称“举要目录”,有的学者据目录的作用而称“导读书目”,现在人们比较习惯用的是“推荐书目”。名称虽异,实质相同。约定俗成,称推荐书目为宜。据姚先生所论,我国第一部推荐书目是《举要》。事实也是这样。姚先生对《举要》的评论是确切的,但是不够深入,不足以使读者深入认识这部书目。我觉得就此间题论一论,以期引起读者对《举要》的重视,给它应有的目录学史地位是很有必要的。 龙启瑞(1814—1858),字翰臣,又字辑五,广西临桂(今广西临桂县)人。道光二十一年(1841)辛丑科状元,历任湖北学政、江西学政、江西布政使等职。擅长音韵学,于诗文、词有所成就。著有《音韵通说》二十卷,《尔雅经注集证》三卷,《经德堂诗文集》十二卷。其散文风格,属桐城派,是一名家;他的词作《汉南春柳词》为陈乃乾的《清名家词》所辑录,陈评说:“近代经师工填词者,以启瑞为最”。龙启瑞博学多才,是晚清著名学者。《清史稿·儒林列传》、《清代七百名人传》“朴学”类有他的传记。 任湖北学政期间,因“湖北人士知礼尚文,龙启瑞专以根柢之学振之,著《经籍举要》一书以示学者。”[1]他说,“夫文适与世运相维,而欲文教之兴,未有不从读书始者。”[2]因此和助理人员一起编了这部推荐书目。 《举要》仅著录约一百五十多种通用书,其中五分之三是明代以前的著作,五分之二是清代著作。分类特色如前面所引姚先生的论述。为什么著录图书这样少呢?龙启瑞说:“所举各书,皆于诸生有益。所宜置之案头,以备观览。其为目多而不繁,简而不漏。由此扩而充之,可进于博通淹雅之域;即守此勿失,亦不至为乡曲固陋之士”。“诸生异日有因博学以进乎笃行,本文章而发为经济者,则移风易俗,胥有赖焉”[3]在这里,龙启瑞把著录图书不多的原因说得很清楚,还交待了编这部目录的目的。而后,他又说:“若夫鸿博之君子,则是编诚无足道,有寓目者,谅无诮诸”[4]龙启瑞为防着人家的讥议,把自己的用心说得清清楚楚,可是还免不了讥议。 《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标注》的作者、版本学家邵鳃辰(1810一1861)是龙启瑞同代人,当《举要》问世的时候,他便加以否定,“诋为简略”[5]“简略”指的是什么?无非是指著录图书太少及著录版本不多等情况。他根本上不懂得,作为引导读者“入门”的推荐书目,是不宜著录太多图书的,以免阅读者望而却步。就专门学问的推荐书目而言,钱亚新先生说:“推荐书目里面推荐的书,一般以10本为宜,不要多。因为自学,只要指给它入门之路就够了”。[6]邵氏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看看龙启瑞的说明,妄加诋毁。光绪年间,学者袁昶大力宣传《举要》,为之增订刻印,在增订本《举要》的跋文中,力辟邵氏偏颇的谬论。他说:“学人手此册要目,苟能尽通之,则能如东坡所云:‘八面受敌,显处视月之广,往往不若牖中窥日之精’。恶得以比部(即邵氏)一时偏宕之言为口实邪。且比部晚年作《检书图记》,何尝不亟亟提要钩玄,以约为归乎?“袁昶认为,《举要》为初学者揭示的入学门径,“指约而易循,事简而功多。”当掌握了这些图书的“根柢”之学后,阅读能力提高了,求知欲增强了,“由其概以求其详,则有蜀刻之《书目答问》在,进而求之可矣。”[7]也就是说,《举要》和《答问》(简称,下同)是不同层次的推荐书目,不应用同一标准去评论。《举要》是初学者的入门书目,而《答问》是高层次的深造书目,它们在目录学史上同样有重要的意义。 《举要》是推荐“根柢”之学的目录著作,什么是“根柢”?《十三经注疏》下,龙启瑞的举要说:“《十三经》,乃学问之根抵。”必须精熟贯通,异日立身行事,读书作文,处处方有把握。”在封建社会中,社会科学的“学问”根源是儒家经典,要想在当时社会中有所作为,就必须学好这些经典。但是,只学这些还不够,经史子集各类书都要学,学识才广博。所以龙启瑞不仅介绍经典,还介绍其他部类的图书。作为桐城派名家,龙启瑞注意推荐本学派权威人士的著作,如方苞的《古文约选》、以方苞为主编的《钦定四书文》、姚鼐的《古文词类纂》、《今体诗选》等,并在提要中加以宣扬。这对该学术流派的扩大影响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过,在书目中学术倾向性过于明显,则会遭到反对这一学术流派的学者所抵制,书目的适用范围就很小了。囿于一种学术成见的书目,是不利于其扩大影响的。 作为初学者的推荐书目,附加介绍读书方法是极其重要的。龙启瑞在书目提要中,常常介绍读书方法。这些方法在当时是实用的,今天也仍有参考作用。如“今日诸生读史,必须手边置一札记,随其所得,分类记之。记古人之嘉言懿行,则足以检束其身心;记古人之善政良谋,则足以增长其学识;以至名物象数,片语单辞,无非有益于学问文章之事,当时记录一过,较之随手翻阅,自当久而不忘,且偶尔忆及与蓄疑思问,其检查亦自易易。此为读史要诀,诸生所宜尽心”。(《资治通鉴》提要) 除了介绍读书方法之外,龙启瑞的“举要”内容还有:①概括学术源流;②揭示图书内容;③评论图书内容之得失;④交代成书背景;⑤反映版本情况;⑥交代特殊类例的依据等等。内容是很丰富的。这些内容大多数是《答问》没有的。而这些内容,在今天编推荐书目时是有参考意义的。《答问》的优点是详记版本,著录图书宏富,可补《四库全书》之不足,分类上有所创新等。这些优点在今天编推荐书目是很难借鉴的。从推荐书目史而言,《举要》的历史地位应比《答问》重要得多。 但是,《举要》的“举要”不是每书都有,只有比较重要的书才有。这大概是继承了宋代郑樵的“泛释无义”的目录学思想作为推荐书目,必须让读者了解你所推荐的图书,因此就必须有提要。《举要》未能做到这一点,是个缺陷。但它是第一部推荐书目,在部分图书中作了提要,使推荐书目体例趋于成熟,这开创之功,是应该肯定的。 注释: [1]、《清代七百名人传·龙启瑞传》 [2]、[3]、[4]龙启瑞《经籍举要·跋》 [5]、[7]袁昶《经籍举要·跋》 [6]钱亚新《目录学讲话》,《图书馆杂志》1988年第3期 原载:《图书馆界》1989年03期 (责任编辑:admin) |